永和十九年的春雷驚醒了焉州城,十歲的蕭煥站在演武場青石板上,看著父親蕭升與喬平擊掌盟誓。
兩位諸侯的青銅護腕相撞發(fā)出清越聲響,驚飛了檐下筑巢的春燕。
"待天下靖平,你我便做兒女親家。"
喬平捋著美髯大笑,將躲在朱漆廊柱后的女兒牽出來。
九歲的喬蠻抱著鎏金暖爐,杏色裙裾沾著新摘的白梅,仰頭沖蕭煥笑時露出兩顆虎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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建元三年的秋雨來得格外早。此時,蕭煥十四。
蕭煥緊攥著染血的軍報,猛然掀開中軍帳的簾幕闖了進去。
他手上拿的紙頁邊緣已被汗水和鮮血浸得軟皺。
蕭煥"喬家糧草遲遲未至,北狄狼騎已斷了我軍后路。"
抬眼間,兄長蕭熾正立于燭火之下,一身銀甲在微弱的光暈中泛著冷冽的寒光,仿佛連空氣都凝結成了冰霜。
帳外忽傳來戰(zhàn)馬嘶鳴,父親握著半截斷劍栽倒在泥濘中,喉嚨里噴出的血染紅了蕭煥戰(zhàn)袍上的蟠龍紋。
用最后力氣仰天長嘯:“喬賊負我!”
"煥兒快走!"
蕭熾將他推上戰(zhàn)馬,自己返身迎向如潮的敵軍。
蕭煥回頭時正見兄長被長矛貫穿胸膛。
戰(zhàn)后,血腥味在雨幕中發(fā)酵,遠處枯樹上棲著幾只烏鴉,鐵喙正撕扯著半面殘破的"蕭"字旗。
十四歲的蕭煥靜靜地跪在父兄的尸首前,指尖深深嵌入兄長甲胄的裂縫中,眼底翻涌的情緒卻無法化作淚水流出。
指節(jié)因用力而泛白,仿佛這樣就能抓住什么,可掌心空蕩蕩的,只有死亡的寒意從指尖一路蔓延至心底。
血水順著銀甲紋路蜿蜒成河,他徒勞地擦拭蕭熾青白的面頰,卻發(fā)現(xiàn)兄長怒睜的瞳孔里凝著最后一絲驚詫——至死都在等待盟軍的驚詫。
父親破碎的護心鏡卡在肋骨間,每拔出一片就帶出汩汩黑血。
他死死攥住那截父親身旁的斷劍,虎口被刃口割得血肉模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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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日后,蕭煥帶著殘部退回潼關。
潼關城頭的赤旗刺痛了蕭煥的眼。
他盯著喬平冠纓上熟悉的翡翠翎管——那是父親去年贈的壽禮——突然笑出了聲。
笑聲裹著沙礫剮過喉管,驚得身后殘兵紛紛落淚。
喬家軍的赤旗獵獵作響,喬平扶著城墻嘆息。
"北狄截斷了所有運糧要道..."
話音未落,蕭煥拉滿雕弓。
箭矢破空而去的剎那,蕭煥覺得胸腔里有什么東西隨著弓弦一同崩斷。
赤旗墜落時濺起的塵霧中,他恍惚看見九歲的喬蠻踮腳為他系上平安符,杏色裙擺掃過滿地白梅。
箭矢擦過喬平冠纓釘入朱漆梁柱。
蕭煥"此箭為界,"
少年將軍扯下胸前染血的玉佩,擲于塵埃。
蕭煥"蕭喬之盟,猶如此玉。"
殘陽如血潑在青銅甲胄上,少年轉身時,一滴溫熱突然墜在玄色披風——他抬手摸到滿指冰雨,才驚覺自己竟已不會流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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