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調(diào)外機的水珠滴在生銹的防盜窗上，王明德握著鼠標的手微微發(fā)抖。屏幕里二十七個視頻窗口安靜地排列著，第二排第四個位置依然漆黑一片。

"林小滿。"他第三次念這個名字，喉結不自然地滾動。往常這時候總會有學生笑著在聊天框里發(fā)"老師她麥壞了"，可今天那些跳動的光標像是被凍住了，只有雨滴敲打玻璃的聲音在耳機里沙沙作響。

作業(yè)登記本被翻得嘩啦作響，王明德的手指停在最新那頁。3月17日凌晨兩點十七分，林小滿提交了《我的夢想》電子作文。他記得那篇文檔里突兀的折痕照片——本該工整的方格紙上洇著深褐色的圓點，像是有人邊寫邊掉眼淚。

"老師......"班長突然開了麥，又迅速閉了嘴。聊天框里突然蹦出大段亂碼，接著是成排的蠟燭表情。王明德感覺后頸發(fā)麻，他這才注意到所有學生的攝像頭都對準了書桌，沒有一張?zhí)饋淼哪槨?/p>

微信提示音炸響的瞬間，王明德碰倒了保溫杯。家長群里躺著條凌晨三點發(fā)的鏈接，標題寫著"外賣員雨中猝死引發(fā)熱議"。視頻里急救車的藍光刺破雨幕，女孩蒼白的右手垂在擔架外，腕上系著褪色的紅繩——那是去年運動會他親手給冠軍戴上的。

"她奶奶說那晚退燒藥吃完了......"學習委員發(fā)來的語音帶著哭腔，"小滿姐借了隔壁的電動車......"王明德突然想起上周巡課時瞥見的黃色制服，當時從后門閃過的身影原來不是錯覺。

雨越下越大了。王明德機械地整理著講臺，那支準備獎勵月考進步的英雄鋼筆從指間滑落。墨囊在瓷磚上炸開時，他終于看清作文照片上的污漬——不是淚痕，是泡面湯滴在了"我想給奶奶買副助聽器"的字跡上。

班級群突然彈出新消息，是林小滿三天前撤回的語音。王明德顫抖著點開，少女帶著鼻音的笑聲混著風聲涌出來："老師，等攢夠錢換了車燈，夜里送餐就安全多啦......"

窗外的雨聲吞沒了所有嗚咽。王明德把臉埋進掌心，任未拆封的鋼筆盒子在抽屜深處硌痛肋骨。聊天框里他三天前發(fā)的"注意身體"孤零零懸在頂端，像座永遠等不到回音的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