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月末的風裹著粉筆灰在教室里游蕩,蘇玥湫用板擦敲了敲"寰宇星塵"四個美術(shù)字,石膏碎末撲簌簌落在鎖骨上。作為宣傳委員的處女作,這期黑板報的星空總透著兒童簡筆畫的稚氣,特別是右上角的仙女座星云,怎么看都像團融化的棉花糖。
"旋臂角度不對。"
清冷的聲音驚得她差點摔了彩色粉筆。顧明舟不知何時站在后排課桌上,白襯衫袖口卷到手肘,露出小臂淡青的血管。他左手撐著黑板邊緣,右手接過她攥得發(fā)熱的粉筆,"上周天文社觀測過M42星云。"
蘇玥湫仰頭看他指尖劃出的弧線。白堊粉在墨綠板面上游走,獵戶座腰帶三連星漸次浮現(xiàn),粉灰簌簌落在她發(fā)間的鯨魚發(fā)夾上。顧明舟后退半步審視星圖時,她聞到他衣領(lǐng)上若有若無的青檸香,混著天文望遠鏡金屬筒特有的冷冽氣息。
"星云渲染要用揉擦法。"他突然握住她手腕,帶著她在星團邊緣暈開淡紫色陰影。蘇玥湫的指甲縫里嵌滿粉筆灰,恍惚覺得那些星子正順著血管往心臟里鉆。后門傳來起哄聲時,顧明舟迅速松開手,耳尖泛起的紅暈像天邊將散的晚霞。
他們合作的板報在月考日傍晚完工。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長投在星圖上,獵戶座的投影恰好籠罩著蘇玥湫的輪廓。顧明舟從書包夾層掏出個玻璃瓶,倒出把細碎的亮片:"隕石標本研磨的星塵。"
"這是作弊。"她嘴上抗議,手指卻誠實地接過瓶子。亮片沾上黑板的瞬間,整片星海突然有了生命,獵戶座劍鞘處的M42星云正在暮色里幽幽發(fā)光。顧明舟低頭旋緊瓶蓋時,她瞥見他后頸的褐痣沾了金粉,像宇宙塵埃親吻過的星球。
頒獎典禮在周三的晨會上舉行。蘇玥湫捧著燙金證書往教室走時,在走廊拐角聽見天文社成員的議論:"顧神最近怎么總往器材室跑?社長說他借了二十張素描紙......"
黃昏的值日時分,她在空教室發(fā)現(xiàn)本掉落的素描簿。牛皮紙封面沾著鉛筆灰,翻開第三頁時呼吸突然凝滯——戴鯨魚發(fā)夾的少女側(cè)影藏在每幅星云圖的角落。在M78星云的光暈里,她的發(fā)絲化作星塵;在玫瑰星云的氣體帶上,她的裙擺正在坍縮成新生恒星。
最后一頁的速寫讓她耳尖發(fā)燙。開學那天的自己正彎腰撿課本,裙擺揚起三十度,睫毛上沾著沒擦凈的粉筆灰。右下角鉛筆標注著日期:9月3日,正是地鐵車票上那個被圈紅的數(shù)字。
窗外傳來球鞋摩擦地面的聲響,蘇玥湫慌亂合上畫冊。顧明舟抱著天文年鑒站在門口,夕陽將他影子投在畫冊封面,正好遮住她顫抖的指尖。他目光掃過微微翹起的書頁,突然從口袋里掏出顆橘子糖:"吃嗎?"
蟬鳴突然在暮色里復活。糖紙剝開的脆響中,蘇玥湫注意到他表盤上的Orion字樣泛著熒光。秒針劃過字母的瞬間,玻璃反光在她掌心投下微小的獵戶座投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