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母終于從一旁的陰影中走了出來,她那保養(yǎng)得宜的臉上此刻滿是驚惶與難以置信。她這才明白一向有主意的兒子想做什么決定,幾乎渾身發(fā)顫,她不能同意,決不能同意!所以就在江欲晚那聲帶著怯意的“哥哥”剛落,江母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,急忙開口,聲音雖竭力保持平穩(wěn),卻仍隱隱透著一絲急切:“父親,雖說這是個女孩兒,可既然是嘲風養(yǎng)大的,那便是他的妹妹。嘲風想帶她出來見見世面,見見也無妨!”
“好。那就過個明路吧,做我江家的女兒?!苯依蠣斈抗馊琏?,迅速出口,將此事就此定調,話語里不容置疑。
“妹妹……”江嘲風皺了皺眉,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。
“不然呢,嘲風,你還想公然違抗爺爺?shù)囊馑疾怀??”江母看向兒子,目光中帶著一絲警告與急切,仿佛在提醒他不要沖動行事。
“嘲風啊,你還是太年輕氣盛了,就為了一個女人,便要忤逆爺爺?這江家家主之位,你還想不想坐了?”
幾個叔伯輩的長輩也紛紛開口,你一言我一語,語氣里滿是指責與嘲諷。他們個個臉上帶著看似關切實則幸災樂禍的神情,明眼人都能看出江嘲風將這女孩兒帶出來的深意。可家主之權被江嘲風這個小輩奪去,他們這些長輩心中多少都有些憤懣與不甘,此刻,自然是樂于落井下石,給江嘲風添些麻煩。
養(yǎng)個女人不算什么,可是想把她捧到江家夫人的位置上,不是那么容易的。尤其是剛剛才拿到家主位置的江嘲風,不得不考慮這些老家伙們的掣肘。想到這兒,那些個叔伯輩,更是面露得意,有心想要壓一壓江嘲風成長的過于迅速的風頭。
江家老爺自然也察覺到了眾人的心思,但他只是神色冷峻,沉默不語,那默認的態(tài)度已然表明了立場。江嘲風才剛接過權柄,便想獨自做這般重大決定,這多少讓他覺得自己的權威受到了冒犯。在他看來,也確實該好好教教這個心高氣傲的孫子,何為江家家規(guī)!
江嘲風沉默了半晌,那雙純黑色的瞳孔,明明已經是像無機質那般冰冷的純黑了,竟然還能再染上更深的暗色——那是上位者生來的冷漠和天性里的殘忍。
江欲晚知道江嘲風是生氣了。她也怕這瘋子一氣之下就真的把她的身份釘死,只得繼續(xù)可憐兮兮討好他:“哥哥,哥哥,這樣就很好了……”
好嗎?
在妹妹的位置上,就很好嗎!
江嘲風原本還能遏制住的怒意,一下子就升騰起來。他很想捏住江欲晚的下巴,逼她直視自己,狠狠地質問她,到底在躲什么?
可一轉過頭,看見江欲晚瑟縮在自己身后的可憐樣兒,一邊帶著哀求地看著他,一邊又擔憂地看著江家眾人,似乎是很擔心自己被眾人群起攻之。望著自己的時候,眼里都是自己,眼圈發(fā)紅,似乎下一秒,眼淚就要落下來,好一副全心依賴、擔憂自己的樣子。
真是我見猶憐。便是江嘲風,也有些心軟。“怕什么,只要你愿意,這些人哥哥都能擺平?!?/p>
可是我不愿意。這話當然是不能明說的,江欲晚只能裝作什么都不明白,甚至有些受驚的樣子:“哥哥,不要跟他們爭了好不好?只要我能和哥哥在一起就可以了,當不當江家的小姐我都無所謂的?!?/p>
真會撒嬌,也真會撒謊。
江嘲風的目光冷冷掃過眼前這些江家長輩,他們的嘴臉和反應早在他的預料之中,他也并非毫無準備。只是,江欲晚對他的抗拒,以及剛剛看向陸昭臣時那異樣的眼神,讓他心中有些遲疑?;蛟S,他不能操之過急。
江欲晚還小,才剛剛成年,生活中又幾乎只有他一個成年男人,所以她會好奇,也會害怕,更想自由。這些他都再清楚不過了,原本就趁著這個宴會,就把她的身份敲定成自己的未婚妻,可是,既然她還有別的妄念,他不妨再等等,等他切斷她所有的不該有的念頭,心甘情愿的成為他的妻子。
江嘲風深吸一口氣,緩緩點頭,聲音低沉卻平靜:“那就這樣吧?!?
江老爺以為江嘲風這是妥協(xié)了,暗暗松了口氣,身后那些叔伯們也都紛紛露出了勝利般的笑容,嘻嘻哈哈地議論起來。但江嘲風心中清楚,他想要的,遠不止于此,這場博弈,不過才剛剛開始。
江欲晚望了望遠處的人群中的身影,八年了,該討回她的債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