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慧照神色冷峻，目光如炬般射向一旁的崔媽媽，語氣嚴肅地斥責道。

沈慧照崔媽媽，你是表妹的乳母，身負教養(yǎng)規(guī)勸之責，表妹年少無知不曉輕重，舅父臨終托孤囑咐你一定要好生扶助，你就是這樣勸導她的？一個好好的女兒家，竟敢往邪路上引！

崔媽媽嚇得臉色慘白，連忙慌張地說道。

路人乙郎君，老奴萬萬不敢的。

這時，屋內(nèi)的方玉嬋已穿戴整齊，她匆匆打開門，快步跑了出來，一下子抱住崔媽媽。

而后，她抬起頭，眼中滿是哀求地看向沈慧照。

方玉嬋表哥，崔媽媽是愚鈍糊涂，卻是全心為了我，還請表哥念在表妹薄面，多多寬諒罷了。

崔媽媽趁人不注意，偷偷給方玉嬋使了個眼色，暗暗示意她走到沈慧照面前。

方玉嬋猶豫了一瞬，最終還是緩緩移步，走到沈慧照跟前。

她微微低頭，帶著幾分怯懦說道。

方玉嬋表哥，月嬋千里來投，非是誠心惹嫌，實在是繼母一再威逼了無生路了。煩請表哥上覆太夫人，我自知蒲柳之姿，福薄命淺不敢心存妄念。倘若表哥嫌我貌丑無得，只求將我收容，充作庭院灑掃之人也好，不要攆我走。

說著，方玉嬋輕輕拉住沈慧照的胳膊，眼中含淚，哀求道。

方玉嬋表哥，不要攆我走。

沈慧照微微皺眉，目光直直地看著她，問道。

沈慧照這么說你想留在沈家為妾？

方玉嬋趕忙說道。

方玉嬋得以侍奉表哥終身，固是玉嬋今生造化，只怕不能見容于表嫂，萬不敢叫你為難。屆時請表哥看在姑母的面子上，為我覓處庵堂，落發(fā)出家了此殘生，只求不陷落入賊手辱沒家聲罷了。

沈慧照微微瞇起眼睛，語氣沉重地問道。

沈慧照你從花園經(jīng)過時，可曾看見東南角有一口老井，叫人封死了的。

方玉嬋心中一緊，猶豫了一下，囁嚅道。

方玉嬋我……

沈慧照并未理會她的遲疑，自顧自地說道。

沈慧照我的仇家有很多，總是殺之不盡，滅之不絕。小妹英英那年方才六歲，盜匪以她性命相挾要我放他走，可是我沒有。英英是在我懷里斷氣的，自那以后我娘積郁成疾、神智失常，一年后的一個晚上便投井自盡了。

方玉嬋聽聞，臉上滿是震驚地輕聲說道。

方玉嬋姑母竟然是這樣沒的。

沈慧照神色愈發(fā)凝重，繼續(xù)說道。

沈慧照四娘在沒嫁進沈家之前，只是個茶肆老板的女兒，性子天真爛漫，過得簡單快活，就在你來沈家前一日，她險些死在一伙強人手里。做了沈家的女人，誰又會知道明日會死在刀下，還是死在那口井里？我的妻子尚且朝不慮夕，更何況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妾，誰會在乎她的死活？

方玉嬋聽著沈慧照的講述，心中涌起一陣寒意，被嚇得渾身發(fā)抖，聲音顫抖地問道。

方玉嬋表哥，你……你是在同我開玩笑嗎？

沈慧照目光冷峻地看著她，反問道。

沈慧照怎么，你也想試試嗎？

方玉嬋嚇得連忙拼命搖頭。

沈慧照不是就好，母親從方家?guī)淼募迠y，一半分了與你，有了這筆嫁妝你可以嫁個好人家了。

方玉嬋微微點頭，表示明白。

沈慧照又冷冷地瞥向一旁的崔媽媽，警告道。

沈慧照再聽那蠢鈍老仆挑唆，只會壞了你一生生。記住，你們是上門做客，沒有冒犯女主人的道理，誰敢再敢不守禮義，反賓為主，那就莫怪我不念親戚之誼，明日就送你還鄉(xiāng)！

方玉嬋又趕忙點頭應是。

沈慧照看向崔媽媽，嚴肅地說道。

沈慧照崔媽媽，念你老邁糊涂，又是初犯，我替舅父罰你十鞭，若再有下回……

崔媽媽立馬跪在地上。

路人乙實是老奴該死，沒有下回，絕沒有下回。

待沈慧照轉(zhuǎn)身離去，崔媽媽緩緩起身，一把抱住方玉嬋。

方玉嬋再也支撐不住，嚇得癱倒在崔媽媽懷里，臉上滿是驚恐與無助。

好德理解了沈慧照，心中雖仍有一絲隱痛，但她還是決定坦然面對。

這日，她尋了個機會，與沈慧照促膝談心。

好德看著沈慧照，目光中透著一絲復雜，輕聲說道。

好德官人，我敬你、愛你，只是從今往后，這情意恐怕得收回一半了。往后，我們便做一對親疏有度、相敬如賓的夫妻吧。你歸家之時，我笑臉相迎；他日若是別離，我也不會心生惆悵，只如常過活便是。

沈慧照微微一怔，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，他看著好德，緩緩問道。

沈慧照倘若我不能陪你孤獨終老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