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光透過和紙拉門在地板上流淌，五條悟光著腳踩過那些銀白色的光斑。六歲的身體比想象中靈活得多，他貼著回廊的陰影移動，白色睫毛在夜色中忽閃。遠處傳來家仆的腳步聲，他立刻縮進漆柱后的死角。
“悟少爺又不見了！”
“快去找！家主說絕對不能讓少年再回去?！?/p>
孩童的嘴角勾起狡黠的弧度。這些大人真蠢，居然以為用結(jié)界就能困住六眼。他摸了摸口袋里順來的懷表，冰涼的金屬表面還殘留著某個長老的體溫——半小時前他故意打翻茶盞，趁對方擦拭時摸走了這個。
當巡邏聲漸遠，五條悟像只靈巧的貓躍上屋檐。月光傾瀉在他小小的白色浴衣上，遠處的東京塔在夜幕中閃爍著紅光。他忽然想起那個有著奇怪劉海的青年，那人說會等他回來的時候，眼神中的表情就像媽媽最后一次摸他頭發(fā)時的模樣。
“爛橘子?！彼麑χ炯掖笳姆较蛲铝送律囝^，縱身跳進夜色里。
夏油杰被急促的門鈴聲驚醒時，電子鐘顯示凌晨三點十七分。他胡亂披上外套，卻在打開門的瞬間僵在原地。
渾身臟兮兮的小孩抱著比自己還高的咒骸玩偶，白色浴衣下擺沾滿草屑，左臉頰還蹭著道灰痕。最可笑的是他頭頂歪歪斜斜扣著個便利店塑料袋，活像戴了頂滑稽的皇冠。
“草莓蛋糕。”小孩理直氣壯地伸出沾著泥土的手，“你答應(yīng)過的?！?/p>
夏油杰花了十秒鐘才找回自己的聲音:“你怎么...五條家...”
“那些爛橘子臭死了。”小悟嫌棄地皺起鼻子，“房間里的熏香有噬睡的成分，他們想讓我睡到明天中午?！彼蝗淮蛄藗€噴嚏，咒骸玩偶的耳朵跟著抖了抖，“而且枕頭底下藏著符咒——雖然畫得超爛?！?/p>
夏油杰感覺太陽穴又開始抽痛。他側(cè)身讓開路，小孩立刻抱著玩偶擠進來，路過玄關(guān)時順手把塑料袋皇冠掛在了衣帽架上。
“先說好，我這里沒有兒童睡衣?！?/p>
“我要泡澡?！?/p>
“凌晨三點半泡澡？”
“在爛橘子家沾了奇怪的味道?！毙『⒁呀?jīng)開始解腰帶，“浴缸在哪？”
當氤氳水汽從浴室門縫溢出時，夏油杰終于意識到事態(tài)徹底失控了。他抓起手機正要聯(lián)系硝子，浴室里突然傳來“咚”的悶響。
“喂！”他沖過去猛地拉開門，“你沒事吧？”
浴缸里的小悟正把泡沫堆成雪山，聞言抬頭露出惡作劇得逞的笑容:“騙你的~”蒸得粉紅的膝蓋從泡沫下探出來，“要一起洗嗎？杰的劉海都翹起來了哦?！?/p>
夏油杰“砰”地甩上門。他背靠著磨砂玻璃深呼吸，聽見自己心跳聲震耳欲聾。水聲嘩啦作響，孩童哼著走調(diào)的《面包超人》主題曲，某個瞬間與十七歲那個白癡dk的身影重疊。
手機在掌心震動，五條家的未接來電已經(jīng)積累到二十三個。
翌日清晨，灰原雄舉著可麗餅沖進班公室時差點撞翻桌子:“真的變成小孩子了？！”
被議論的中心人物正霸占著教師辦公椅轉(zhuǎn)圈玩，聞言叼著棒棒糖含糊道:“是青春煥發(fā)啦~”
“明明就是縮水了?！逼吆＝ㄈ税櫭伎粗惶鹗嘲鼑霓k公桌，“夏油前輩，這樣真的沒問題嗎？”
倚在窗邊的夏油杰苦笑。小悟今早翻出他藏在高處的游戲機，現(xiàn)在褲兜里還塞著從自動販賣機“借”來的三罐汽水。更可怕的是這崽子不知何時加了所有人LINE，此刻硝子的手機正不斷彈出偷拍他睡顏的照片。
“五條家凌晨發(fā)了通緝令。”冥冥晃了晃手機，“懸賞一億找回‘被詛咒師誘拐的六眼’哦?！?/p>
小悟突然停止轉(zhuǎn)椅，湛藍眼睛在圓框墨鏡后瞇起:“是杰誘拐我的嗎？”
“是你自己...”
“那就是私奔！”小孩興奮地跳下椅子，“我們要亡命天涯了嗎？像《邦妮與克萊德》那樣！”
歌姬剛喝進去的咖啡全噴在了夜蛾正道的咒骸上:“誰教他這些的？！”
“爛橘子們的藏書室什么都有啦~”小悟蹦到夏油杰身邊，突然伸手拽他耳釘，“不過杰比那些大小姐畫冊里的騎士好看多了?！?/p>
夏油杰耳尖發(fā)燙地拍開那只不安分的手，沒注意到孩童縮回手時，指尖殘留的咒力痕跡異常波動。窗外的烏鴉突然集體驚飛，但喧鬧的課室里沒人發(fā)現(xiàn)這個細節(jié)。
當夜幕再次降臨，小悟抱著偷藏的焦糖布丁鉆進夏油杰被窩時，年長者正在查閱古籍的手頓了頓。
“他們說你在找解除詛咒的方法？”
“嗯?！?/p>
“為什么？”孩童的聲音悶在枕頭里，“現(xiàn)在的我比較可愛吧？”
夏油杰翻頁的手微微發(fā)抖。月光將小孩柔軟的白發(fā)鍍成銀色，讓他想起那天早上，五條悟被詛咒前最后留給他的微笑。
“因為...”他伸手擋住眼睛，“有群笨蛋在等某個你回來?！?/p>
被窩里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，突然有溫熱的呼吸拂過耳畔。六眼孩童不知何時爬到他面前，墨鏡滑到鼻尖，露出星空般的眼眸。
“杰在哭嗎？”
“沒有。”
“說謊。”冰涼的小手貼上他眼角，“這里的咒力在顫抖哦?！?/p>
夏油杰突然抓住那截手腕，五條悟掌心的無下限術(shù)式自發(fā)運轉(zhuǎn)，卻在觸及皮膚時化作溫柔的漣漪。
“明天帶你去游樂園吧。”
“誒？”
“你說過...”夏油杰別過頭，“等成為最強要毫無顧慮的玩一次?！?/p>
小悟歪著頭思考片刻，突然綻開燦爛的笑容:“那我要吃棉花糖！雙倍糖霜的那種！”
摩天輪升到最高點時，小悟整張臉都貼在玻璃上。夏油杰看著倒影里孩童興奮的側(cè)臉，突然被拽著袖口搖晃。
“杰，快看，是爛橘子們的直升機！”
遠處果然有印著五條家紋的直升機正在逼近。夏油杰嘆氣召喚出咒靈，卻聽見小孩發(fā)出銀鈴般的笑聲。
“來比賽吧！”小悟不知從哪摸出把玩具水槍，“看誰先打中螺旋槳！”
“等等這太危...”
話音未落，小悟已經(jīng)撞開應(yīng)急艙門。高空狂風灌入的瞬間，夏油杰看到他衣裳下擺浮現(xiàn)出若隱若現(xiàn)的紋路——那是連六眼都無法解析的詛咒痕跡。
·
當晨曦穿透醫(yī)院窗簾時，夏油杰在消毒水味中醒來。他試著動了動纏滿繃帶的手指，突然碰到一團毛茸茸的東西。
縮小版的五條悟蜷縮在病床邊，白色睫毛上還凝著淚珠。孩童死死攥著他的袖口，即便在睡夢中也不肯松手。陽光在那頭亂翹的白發(fā)上跳躍，仿佛撒了層細碎的金粉。
夏油杰用還能活動的右手輕輕拂開小孩額前的碎發(fā)。指尖觸到皮膚的剎那，孩童突然睜開六眼，眸中流轉(zhuǎn)著不屬于這個年紀的滄桑。
“歡迎回來?！彼f。
夏油杰的瞳孔微微收縮，但下一秒，孩童又恢復(fù)天真爛漫的表情，舉著不知從哪摸出的病歷本大喊:“護士姐姐說杰的屁股針要我來打！”
走廊傳來硝子被咖啡嗆到的咳嗽聲，歌姬的爆笑穿透門板，冥冥正在開盤賭夏油杰會不會從窗戶跳出去。陽光暖融融地鋪滿床單，仿佛那些生死一線的黑夜從不曾存在。
夏油杰望著騎在他身上鬧騰的小孩，突然笑出聲來。他伸手捏住那截臉頰，在孩童抗議的嗚咽聲中輕聲說:
“要好好長大啊，悟?！?/p>
津ICP備2022002164號-2 © 2016-2023 iHuaBen.com 版權(quán)保護聲明 不良信息舉報:jubao@ihuaben.com
京公網(wǎng)安備11010502036362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