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劭匆匆離去后的第三天，喬慈正在藥房研磨藥材，小簪慌慌張張地沖了進來。

"小姐！不好了！"小簪跑得上氣不接下氣，"城里都在傳...傳您..."

喬慈放下藥碾："傳我什么？"

小簪咬著嘴唇，猶豫片刻才道："說您用狐媚手段勾引魏侯，想攀附權(quán)貴...還...還說您私下給魏侯下藥..."

喬慈手一抖，藥碾掉在地上，發(fā)出清脆的響聲。她的臉?biāo)查g失去了血色："誰傳的這種謠言？"

"是...是魏家的表少奶奶蘇娥皇。"小簪低聲道，"昨日她在茶會上公開說的，現(xiàn)在整個上流圈子都傳遍了。"

喬慈扶住桌沿才穩(wěn)住身體。難怪今早去城西義診時，那些貴婦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。她本以為是因為魏劭的關(guān)系引來羨慕，沒想到...

"小姐別難過，"小簪急切地說，"魏侯一定會為您澄清的！"

喬慈搖搖頭，強自鎮(zhèn)定："清者自清。這些閑言碎語，不必理會。"

話雖如此，但接下來的日子里，喬慈明顯感覺到了周圍人態(tài)度的變化。曾經(jīng)熱情的貴婦們開始疏遠(yuǎn)她，去城西義診時，甚至有病人拒絕她的醫(yī)治，說是怕被"下藥"。

最讓她心痛的是父親的反應(yīng)。喬父將她叫到書房，憂心忡忡地問："慈兒，你和魏侯之間...可有什么越矩之處？"

"父親！"喬慈眼眶一熱，"連您也不信女兒嗎？"

喬父嘆息："為父自然信你。只是人言可畏...若魏侯無意娶你，這些謠言會毀了你的名聲。"

喬慈咬緊下唇。魏劭確實從未明確提過婚嫁之事，他們之間的情愫，只存在于那些眼神交匯和欲言又止中。

"我明白了。"她低聲道，"我會...與魏侯保持距離。"

說出這句話時，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。但為了家族名聲，為了不讓父親擔(dān)憂，她必須這么做。

當(dāng)天傍晚，喬慈正在收拾魏劭這些日子送來的禮物，準(zhǔn)備托鄭楚送回去，突然聽到府門外一陣騷動。她走到窗前，看到魏劭帶著一隊親兵策馬而來，氣勢洶洶。

喬慈心頭一跳。自從那日雨中分別后，他們再未見面。此刻他突然造訪，是為了謠言的事嗎？

她整理了一下衣裙，強作鎮(zhèn)定地向前廳走去。剛走到回廊，就聽到魏劭冷峻的聲音："...必須當(dāng)面說清楚。"

喬父的聲音帶著為難："魏侯，小女近來身體不適..."

"喬公，"魏劭打斷他，語氣罕見地帶著懇切，"請讓我見喬慈一面。"

喬慈深吸一口氣，邁步走入前廳："父親，我沒事。"

魏劭聞聲轉(zhuǎn)身。他今天穿著一身墨色錦袍，腰間玉帶生輝，面容比上次見面時更加瘦削，眼下有淡淡的青影，顯然這些日子并不輕松?？吹絾檀?，他眼中閃過一絲復(fù)雜的情緒。

"喬小姐。"他微微頷首。

喬慈福身行禮："魏侯。"

氣氛一時有些凝滯。喬父識趣地告退："老朽還有些賬目要處理，你們...慢慢聊。"

待喬父離開，魏劭上前一步："你聽說了那些謠言？"

喬慈點頭，不敢抬頭看他："魏侯不必掛懷。清者自清..."

"我已經(jīng)查清了謠言的源頭。"魏劭聲音冷硬，"是蘇娥皇。她嫉妒你受祖母賞識，怕你嫁入魏家會影響她的地位。"

喬慈苦笑："蘇夫人多慮了。我...從未奢望能嫁入魏家。"

魏劭眉頭一皺："什么意思？"

喬慈鼓起勇氣抬頭："魏侯與我，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。這些日子的交往，已經(jīng)引來太多非議。我想...我們應(yīng)當(dāng)保持距離。"

魏劭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："這是你的真心話？"

喬慈攥緊衣袖，強忍眼眶的酸澀："是。"

"看著我再說一遍。"魏劭突然逼近一步，聲音低沉。

喬慈被迫抬頭，對上他灼人的目光。那雙眼睛如深潭般幽深，仿佛能看透她所有的偽裝。喉頭發(fā)緊，她張了張嘴，卻發(fā)不出聲音。

"我就知道。"魏劭冷哼一聲，"你是被那些閑言碎語嚇到了。"

喬慈別過臉："魏侯，您身份尊貴，不該因我而蒙受非議..."

"夠了！"魏劭突然提高聲音，"我魏劭行事，何曾在意過他人議論？"他深吸一口氣，聲音又低了下來，"喬慈，你當(dāng)真以為，我這些日子頻繁造訪，只是為了討論兵法？"

喬慈心跳如鼓，不敢揣測他話中的深意。

魏劭突然從懷中取出一卷絹帛，遞到她面前："看看這個。"

喬慈展開一看，竟是一道奏折的副本，上面寫著魏劭向朝廷請求賜婚的內(nèi)容，對象赫然是她喬慈！日期是...半個月前，也就是他臨去邊境巡視前。

"這..."喬慈的手開始顫抖。

"我本想等朝廷批復(fù)下來再正式提親。"魏劭的聲音柔和下來，"沒想到蘇娥皇先發(fā)制人，散布謠言。"

喬慈腦中一片空白。魏劭竟然早就...可她剛才還說要與他保持距離！

"我...我不知道..."她語無倫次，眼淚不爭氣地涌上來。

魏劭抬手，輕輕擦去她眼角的淚水："現(xiàn)在你知道了。喬慈，我對你的心意，從未改變。"

這句話像一把鑰匙，打開了喬慈心中緊鎖的情感。她再也忍不住，撲進魏劭懷中，淚水浸濕了他的衣襟。

魏劭顯然沒料到她會如此反應(yīng)，身體一僵，隨即小心翼翼地環(huán)抱住她："別哭...那些謠言，我會處理。"

喬慈在他懷中搖頭："我不在乎謠言...我只是...怕連累你..."

"傻話。"魏劭輕撫她的后背，"我魏劭若連心愛的女子都保護不了，還談何守護一方疆土？"

心愛的女子...喬慈抬起頭，正對上魏劭專注的目光。他的眼睛在夕陽的映照下呈現(xiàn)出琥珀般的色澤，里面盛滿了她從未見過的柔情。

"魏劭..."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。

魏劭低頭，兩人的距離近到呼吸可聞。就在這曖昧的一刻，外面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。

"主公！"鄭楚匆匆跑來，"老夫人急召！"

魏劭皺眉："何事？"

鄭楚看了喬慈一眼，低聲道："長老們都到齊了...說是要討論您的...婚事。"

魏劭臉色一沉："來得正好。"他轉(zhuǎn)向喬慈，"我必須回去一趟。你等我消息。"

喬慈點頭，目送他大步離去，心中既甜蜜又忐忑。

魏府正廳內(nèi)，氣氛凝重。魏老夫人端坐主位，兩側(cè)坐著魏家各位長老。魏劭的叔父魏坤面色陰沉，魏珊則站在蘇娥皇身旁，眼中帶著幸災(zāi)樂禍。

魏劭大步走入，環(huán)視眾人："聽說各位要討論我的婚事？"

魏坤率先發(fā)難："劭兒，你向朝廷遞了賜婚奏折？對象還是那個商賈之女？"

"不錯。"魏劭坦然承認(rèn)。

廳內(nèi)頓時一片嘩然。魏坤拍案而起："胡鬧！我魏家乃將門世家，豈能娶一個商賈之女為正妻？傳出去豈不讓人笑話！"

"是啊，"魏珊插嘴，"那喬慈還不知用了什么手段..."

"住口！"魏劭厲聲喝道，目光如刀掃過魏珊，后者立刻噤若寒蟬。"喬小姐醫(yī)術(shù)高明，品性高潔，這些日子與我討論兵法，見識不凡。豈容你污蔑？"

魏老夫人一直沉默不語，此刻終于開口："劭兒，你當(dāng)真屬意那喬家姑娘？"

魏劭轉(zhuǎn)向祖母，語氣堅定："孫兒心意已決。"

"可她畢竟出身商賈..."

"祖母，"魏劭打斷道，"喬家雖是商賈，但世代清白，樂善好施。喬慈本人更是精通醫(yī)術(shù)，常為貧民義診。這樣的女子，為何不能做魏家主母？"

魏老夫人若有所思："老身觀那喬姑娘確實不錯，只是門第..."

"門第之見，迂腐！"魏劭冷聲道，"我魏劭娶妻，看的是人品才學(xué)，不是家世背景。"

魏坤怒道："你這是不把家族放在眼里！"

"不，"魏劭針鋒相對，"我正是為家族著想。魏家需要的不只是一個花瓶主母，而是一個真正能輔佐我、與我并肩而立的伴侶。喬慈就是這樣的人。"

廳內(nèi)一時寂靜。魏老夫人看著孫兒堅定的眼神，緩緩點頭："既然你心意已決，老身不再反對。"

"母親！"魏坤不敢置信。

魏老夫人抬手制止他："劭兒長大了，有自己的判斷。我們該尊重他的選擇。"

魏劭向祖母深深一揖："多謝祖母成全。"

離開正廳后，魏劭立刻派人給喬慈送信，約她當(dāng)晚在喬家花園涼亭相見。

夜幕降臨，喬慈獨自來到?jīng)鐾?。初夏的夜風(fēng)帶著花香，螢火蟲在草叢間飛舞，為夜色增添了幾分夢幻。她穿著一身淡紫色的衣裙，發(fā)間只簪了一支白玉簪，簡單素雅。

魏劭如約而至。月光下，他的輪廓顯得格外分明，眉宇間的疲憊被柔和的月色淡化，多了幾分溫柔。

"魏...魏劭。"喬慈輕聲喚道，還是有些不習(xí)慣直呼他的名字。

魏劭走到她面前，直截了當(dāng)："家族里有些反對聲音，但不必?fù)?dān)心。我已經(jīng)說服了祖母。"

喬慈絞著手指："因為我...讓你與家族對立..."

"喬慈。"魏劭突然握住她的手，"看著我。"

喬慈抬頭，對上他堅定的目光。

"我魏劭一生，從未如此確定過一件事。"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，"我要娶你為妻，不是因為家族利益，不是因為政治聯(lián)姻，僅僅因為...你是你。"

這句話直擊喬慈心底。月光下，魏劭的眼神如此真摯，讓她無法懷疑其中的真心。

"可是門第之差..."

"我不在乎。"魏劭打斷她，"我在乎的是你這個人——你的善良，你的聰慧，你談?wù)摫〞r眼中的光彩，你為貧民義診時的耐心...這些才是最重要的。"

喬慈的眼眶濕潤了。從未有人這樣看待她、欣賞她最真實的一面。

"魏劭..."她聲音哽咽，"我...我也..."

"不必現(xiàn)在回答。"魏劭輕撫她的臉頰，"我知道你需要時間考慮。朝廷的賜婚批文還沒下來，在這之前..."

"我不需要考慮。"喬慈突然打斷他，鼓起勇氣直視他的眼睛，"我愿意。"

魏劭眼中閃過一絲驚喜，隨即又恢復(fù)冷靜："喬慈，嫁給我不會輕松。魏家內(nèi)部復(fù)雜，外界虎視眈眈，作為魏家主母，你要面對的壓力和危險..."

"我不怕。"喬慈堅定地說，"只要...只要與你一起。"

魏劭深深看著她，突然伸手將她拉入懷中。喬慈貼在他胸前，聽到他有力的心跳聲，與自己如鼓的心跳交織在一起。

"那我們說定了。"魏劭在她耳邊低語，溫?zé)岬臍庀⒎鬟^她的耳廓，"無論前方有多少阻礙，我們一起面對。"

喬慈在他懷中點頭，感到一只溫暖的大手與她的十指相扣。月光下，兩人的影子融為一體，再也無法分開。

遠(yuǎn)處，小簪和鄭楚躲在樹叢后偷看。小簪激動地掐著鄭楚的胳膊："我就知道！他們倆早該在一起了！"

鄭楚疼得齜牙咧嘴，卻不敢出聲，生怕驚擾了涼亭中那對璧人。

夜風(fēng)輕拂，帶來遠(yuǎn)處荷塘的清香。魏劭和喬慈并肩坐在涼亭中，偶爾低語，更多的是舒適的沉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