考完試,渺渺在校門口等我,我站在她右側(cè),拍了拍她的左肩。
周渺渺下意識收緊手中的平板,朝左側(cè)看去。
“噠噠?!?/p>
發(fā)現(xiàn)是我,渺渺捏住我的耳朵:“不錯嘛,從哪學(xué)的?”
我笑嘻嘻:“秘密。”
“你現(xiàn)在的秘密越來越多了?!蔽覇沃疙斊鸨亲幼髫i鼻孔狀,渺渺捏捏我的臉,收拾好平板,“走吧,媽媽她們今天回來的晚,我們早點回去做飯?!?/p>
“嗯?!?/p>
我點頭應(yīng)好往校內(nèi)瞧去,棉花娃娃吃飯了嗎,她看起來好瘦,好憔悴。
周渺渺察覺丁七夕沒跟上,回去拉著他走:“快點,趕不上最后一班公交了!”
我的身體跟著渺渺走,腦袋一直望著學(xué)校內(nèi):“渺渺,我想吃冰淇淋?!?/p>
周渺渺摸了摸口袋,除去四塊錢的車費,還剩三塊錢,最后一班公交還有十分鐘才會到站,夠給七夕買冰淇淋了:“乖乖在這兒等我,我去買?!?/p>
“好的?!?/p>
我站在原地等渺渺,棉花娃娃出現(xiàn)在我的視線中,我欣喜的朝她揮手:“娃娃!”
周圍人都被丁七夕這句話吸引,紛紛看過來。
陳景釤只覺得很冒昧,她和他很熟嗎?
不就是吃了他幾塊糖,她自己也能買好吧!
而且她有名字,為什么不叫她名字?
自從廁所那一遭后丁七夕就開始叫她“棉花娃娃”,她多次表明自己不喜歡這個稱呼,丁七夕在這種時刻展現(xiàn)出他的智商,捂著頭說聽不懂,可能是覺得“棉花娃娃”有些拗口,叫著叫著就成了“娃娃”。
陳景釤低頭快點走,誰知道丁七夕的聲音越來越大,她只得過去捂住丁七夕的嘴,揚起拳頭:“再這么叫我,打你信不信?”
我親了親棉花娃娃的手心,笑嘻嘻的:“娃娃不會打我?!?/p>
陳景釤觸電般收回手:“你!”
棉花娃娃的眼睛好大,像星星,我想多看看:“你回家嗎?今天渺渺做飯,我們一起?!?/p>
前言不搭后語的,陳景釤語氣僵硬:“不順路?!?/p>
“哦?!蔽铱戳丝词直?,過去快八分鐘了,渺渺還沒回來,再不回來會趕不上公交車的,我向棉花娃娃擺手,“拜拜,我找渺渺去了?!?/p>
陳景釤看著丁七夕穿梭在人群中的腦袋,胸口有些悶,他把她招惹過來,就問了這幾句,轉(zhuǎn)頭走了,還“棉花娃娃”,她是什么很聽話的玩具嗎?
渺渺不見了,我從小吃街這頭走到那頭,也沒瞧見渺渺。
電話手表也打不通。
走著走著,到了小吃街盡頭的拐角處,想起渺渺說里面的巷子有壞人,我停住腳步不敢進(jìn)去,想著萬一渺渺在里面呢,我大聲喊道:“渺渺,你在哪!”
“七夕快跑!”
我聽到渺渺的聲音了,在小巷子里,我跑過去,又是陰魂不散的羅二狗,沒見到呂元正和呂元辰,渺渺被他擋在身后,有幾個穿著丑丑衣服的人背對著我,聽到背后有腳步聲,齊刷刷轉(zhuǎn)過來看著我。
“放開渺渺!”
我取下書包,幾步穿過丑丑衣服的人,一把掄在羅二狗頭上。
羅正泉被打了個趔趄,后退幾步靠在墻上才沒一屁股坐下去,他捂著頭沖我吼道:“丁七夕你找死!”
“翻來覆去只知道這幾句話的癟犢子!”
丑丑衣服的人都懵了:來了個分不清楚形勢的傻孩子。
周渺渺最先反應(yīng)過來,趁著幾人發(fā)愣,跑到丁七夕身邊拉起他就跑,邊跑邊表揚:“可以啊七夕,會罵人啦?!?/p>
“可是,罵人是不對的?!?/p>
渺渺抽空拍了拍我的腦袋:“沒事,罵傻叉沒事?!?/p>
“站??!”
“周渺渺,給老子站??!”
我向后望去,丑丑衣服的人追著我們,沒見到羅二狗:“渺渺,他們?yōu)槭裁醋肺覀???/p>
周渺渺頭也不回,牽著丁七夕跑得更快了:“我爸欠他們錢,來找我要?!?/p>
“渺渺有爸爸?”
“嗯,不是什么好人,背著我媽去賭,找小三,還用我逼著我媽凈身出戶,好不容易還了錢,小三卷錢跑路了,他不順心又去賭,又欠了錢?!敝苊烀旌軣┰?,“指使債主過來找我媽要錢?!?/p>
我跑得氣喘吁吁:“不要臉!”
“對!不要臉!”
還好,那群混混對這邊地界不熟悉,七拐八拐甩掉了。
我和渺渺靠著墻直喘氣,這才發(fā)現(xiàn)渺渺的書包破了個大洞,還好一些貴重物品沒有丟,只是...
“渺渺,你的平板壞了?!?/p>
周渺渺撫摸著彎折的平板,馬上就要藝考了,看來,是命,她朝我彎起嘴角:“沒事兒,我文化課還將就,沖一沖,還是能上個大專?!?/p>
我好像理解到,什么叫“勉強”了: “渺渺...”
“沒事,它早就不能用了?!泵烀彀参课?,“幸好有它墊在下面,不然東西全都會丟,也算發(fā)揮它最后一絲價值吧?!?/p>
。。。。。。
我坐在操場的階梯上,發(fā)呆。
渺渺同我一節(jié)體育課,自由活動后她走過來:“想什么呢?”
她擋住了西側(cè)的陽光,我抬頭望著她:“渺渺,以后你去上大學(xué),我干什么呢?”
渺渺抬手擦了擦我額頭上的汗:“七夕喜歡什么?”
“我喜歡媽媽,喜歡你,喜歡阿姨,喜歡棉花娃娃。”
周渺渺拉著我去蔭涼下坐著:“這段時間總聽你說棉花娃娃,棉花娃娃是誰?”
我搖頭:“我的?!?/p>
“好好好,你的,我不問了?!敝苊烀烀业念^,“七夕喜歡做什么呢?”
“不知道?!?/p>
我看著天上的云,潔白的云朵聚了散,散了聚,因為有風(fēng)與陽光的動力:“渺渺,我害怕。”
“害怕什么?”
“我害怕,媽媽阿姨上班掙錢,你上大學(xué),在遠(yuǎn)遠(yuǎn)的地方,我又回到小時候,一個人在家里,孤零零的,最后連棉花娃娃都弄丟了。”
周渺渺捧過我的臉,與我對視:“那這樣,等以后我考上大學(xué),你與我一起去那邊,我都計劃好了,省點錢,再去做幾份兼職,重新買個畫板畫畫掙錢,加上我媽給的生活費,應(yīng)該不愁吃喝,那邊是大城市,你總能找到喜歡的事?!?/p>
“好像,還不錯。”
我笑起來,周渺渺勾勾我的下巴:“我們七夕可真好看,笑起來像瞇瞇眼小狗狗?!?/p>
“渺渺喜歡嗎?”
“喜歡?!?/p>
“棉花娃娃應(yīng)該也喜歡?!?/p>
“嗯,棉花娃娃也會喜歡?!?/p>
周渺渺好奇,丁七夕以前從未提起過棉花娃娃,這個棉花娃娃,是誰?
很快,她就知道了。
這天,丁七夕感冒發(fā)燒了,沒上學(xué),周渺渺一個人回家,她抄小路回家,節(jié)省兩塊錢公交車費。
如果能再來一次,周渺渺一定不會節(jié)省這兩塊錢。
周渺渺聽到前方左拐的巷子里有打斗聲,這片魚龍混雜,三教九流的人多不勝數(shù),時常有打斗,想要過去,里面的人一定會看到她,但是距離她家只有三里路了,繞路又要花上大半個小時才到家,周渺渺深呼吸,打算賭一把,快速跑過去。
她小心翼翼探頭,是丁七夕班上的陳景釤。
陳景釤躺在地上,任由那些人對待沙包樣拳打腳踢。
周渺渺收回視線剛準(zhǔn)備跑過去,她看到巷子那頭的丁七夕,一邊喊她,一邊朝她招手跑來:“渺渺!我來接你啦!”
周渺渺顧不得什么了,趕緊跑過去,丁七夕跑得太快,瞬間到了她面前。
我看到躺在地上的陳景釤,朝著她跑過去:“娃娃!”
只差一厘,周渺渺唯一一次沒拉住丁七夕的手。
我推開那些人,抱起陳景釤:“娃娃,你疼不疼?”
陳景釤突然被人抱在懷里,遠(yuǎn)離冰冷的地面,她冷不丁打了個顫兒:“你說什么?”
棉花娃娃身上好臟,她一定很疼,不知道碰到她哪里了,她渾身都在抖,我不敢抱得太緊:“你肯定很疼。”
陳景釤睜開眼睛,眼睛被打了一拳,視物模糊,看不清丁七夕的臉,溫?zé)岬挠挈c打在她臉上:“下雨了?”
我搖頭,撥開棉花娃娃凌亂的發(fā)絲,臉上大片淤青,右眼腫脹幾乎睜不開,嘴角也滲著血:“沒有下雨。”
沒有下雨,哪來的雨?
被丁七夕這么一問,陳景釤覺得身上哪哪都疼,接雨的手耷拉下來。
“娃娃!娃娃!你別睡!”
“渺渺,救救娃娃!”
之前我和媽媽一起上街,一個叔叔被車撞飛到我面前,一個哥哥從遠(yuǎn)處跑過來,他的身上也全是擦傷,哭著喊著讓叔叔起來。
我問,為什么叔叔在大街上睡覺。
媽媽說,受傷嚴(yán)重的人睡著后可能醒不過來了。
渺渺護在我面前,我抱起陳景釤起身想走,混混們圍上來,看起來像頭頭的刀疤臉擋在我面前:“喂,錢呢?!?/p>
我將陳景釤護得緊,埋頭直往外沖,被刀疤臉推回來:“打人犯法,你要賠醫(yī)藥費。”
“你知道個屁。”刀疤臉啐了一口,直直看向我懷里的陳景釤,“給錢?!?/p>
陳景釤歇了會兒,身上沒那么痛了,從丁七夕懷中探出頭:“沒有。”
刀疤臉揚起手中的棍子,身后的混混們也蓄勢待發(fā):“你耍老子?!?/p>
陳景釤指著角落:“這里有監(jiān)控,你打我,我可以告你?!?/p>
“狗日的花包谷,敢陰老子!”
周渺渺見情況不對,拿出正在通話中的手機攔在丁七夕面前:“我已經(jīng)報警了!”
“老子進(jìn)局子家常便飯,你當(dāng)老子怕你?”刀疤臉一把推開周渺渺,“給老子打!”
周渺渺被推倒在地上,手機摔在地上被一擁而上的混混踩過,眼看棍棒要落在她身上,我抱著陳景釤撲到周渺渺身邊,將兩個人緊緊護在身下。
“青哥干嘛呢?”
肩膀上只挨了一棒,我聽到了羅二狗的聲音。
“收拾不長眼的東西?!?/p>
我看到羅二狗上前與混混頭子勾肩搭背,出了校門后呂元辰和呂元正一般沒跟著他:“青哥先別收拾了。”
馬青嗤笑一聲:“怎么,你想替他們求饒?”
羅二狗諂媚道:“不不不,這不是小弟手上才到了幾樣鮮貨,著急帶青哥去體驗體驗。”
馬青叫?;旎?,靠近羅正泉:“真的,在哪?”
羅正泉給了馬青一個“你我都懂”的表情:“老地方?!?/p>
馬青挑挑眉,招呼混混們收手,他指著陳景釤:“這次,老子先放過你,之后找你算賬!”
“呸!你敢來我就報警!”
“嘿,敬酒不吃的小兔崽子!”馬青又朝我走過來。
我梗著脖子,一副你能把我咋滴的表情。
羅正泉趕緊拉住馬青,在馬青發(fā)怒之前耳語道:“才出來的新品,香得很?!?/p>
馬青注意力徹底被那邊吸引,揮揮手:“走,試試去?!?/p>
后面跟著的混混提醒:“青哥,錢還沒收...”
羅正泉立即道:“我請客?!?/p>
我沒看錯的話,羅正泉背后的手,是在示意我們走?
我扶起周渺渺,背著陳景釤,立即往家跑。
陳景釤不愿去醫(yī)院,周渺渺買了跌打活血的藥,替我揉著云南白藥,我疼得齜牙咧嘴,看著她眼淚簌簌的掉,我扯出里面干凈的袖子給她擦眼淚:“沒事,我抗揍?!?/p>
“你怎么不在家好好待著,出來干什么!你不出來,不大聲說話,不跑過來,就不會挨打!你沒看到我的手勢嗎,叫你站在原地別動,為什么你還要過來!”
我擠出一個笑:“我知道你一定會為了省錢走小路,擔(dān)心你遇到什么事,來接你?!?/p>
周渺渺拍了拍我的腦袋:“你個傻子!我有腿,遇到事不知道跑嗎?”
我傻笑:“渺渺,娃娃也受傷了,你給她也包扎一下,可以嗎?”
周渺渺沒好氣:“好?!?/p>
“渺渺最好了?!?/p>
陳景釤默默看著兩人互動:“不用,我自己來?!?/p>
陳景釤脫衣服,理應(yīng)光潔的背上新傷舊痕交錯,周渺渺扳過我的臉:“出去,你不能看?!?/p>
“哦。”
我老老實實出去了,記得家里還有點當(dāng)歸,再去藥店買點延胡索和川芎,熬點活血止痛的湯。
周渺渺也不想幫忙,看著陳景釤夠不著背上的傷,還是伸手拿過棉簽:“怎么受這么多傷?”
“小傷?!?/p>
“那個刀疤臉說的什么意思?”
“我喊他打我,付錢?!?/p>
神經(jīng)病。
“那個人看起來不好惹,你把錢給了,免得找到我和七夕頭上。”
“好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