丁七夕是第一個無條件關(guān)心陳景釤的人,包括陳七在內(nèi)。
最開始莫名的一顆糖,陳景釤經(jīng)歷過那么多的刺殺,她在想,怎么會安排這么蠢的人、用這么蠢的方式殺她,她毫不猶豫將糖丟了,然后,她看到丁七夕撿起來,吃了。
吃了!
他一定知道她在暗中觀察,這次只是一次試探,等她習(xí)慣了他的投喂,他一定會借機換成有毒的糖果,殺了她。
所以丁七夕放一次,陳景釤丟一次,丁七夕次次撿起來吃掉。
陳景釤搞不懂,不就是一顆糖嗎,丟了就丟了,為什么還要翻垃圾桶撿起來,就未了吃掉?
那天,陳景釤發(fā)現(xiàn)李鉞然特地去山上求的平安福忘在教室了,她回去拿,正巧撞上羅正泉欺負(fù)丁七夕,她沒想管的,但羅正泉墨跡的時間太長,陳景釤等不下去了。
兩邊的門從里面關(guān)著,陳景釤進(jìn)不去,她選擇翻窗戶。
她發(fā)誓,她真的沒打算插手的,你看,就算丁七夕為了她挨了一椅子,她拿了東西直接離開,況且丁七夕為她擋椅子天經(jīng)地義,畢竟又不是她招惹的羅正泉。
不過,羅正泉竟然敢罵她,她找了個月黑風(fēng)高夜,將鬼混回家的羅正泉套麻袋打了一頓。
第二天,陳景釤覺得經(jīng)歷過昨天的袖手旁觀,丁七夕應(yīng)該不會熱臉貼冷屁股了,也確實,丁七夕沒有像往常一樣在她進(jìn)教室時仰著頭對她笑,他趴在桌上,聽到她拖椅子的聲音也一動不動。
陳景釤坐在座位上,手伸進(jìn)抽屜準(zhǔn)備拿書,塑料聲咯吱作響,陳景釤拿出來一看,是一包棉花糖,葡萄味兒的。
有毒吧。
不吃。
陳景釤將棉花糖塞回抽屜,余光瞥見,丁七夕的肩膀一抽一抽的,好像在哭。
她想了想,三番四次下手,今天干脆裝作隨了他的意,撕下他的偽裝,然后殺了他。
陳景釤重新拿出棉花糖,撕開包裝,拿出一顆,看了又看。
找到破綻了!
有夾心露出來了,他應(yīng)該是從這里注射的毒藥吧。
哼,毒不死你,陳景釤捏著棉花糖伸到丁七夕腦袋下:“嗯?!?/p>
原以為丁七夕閉著眼睛的,沒想到下一刻他腦袋下沉,咬住了那顆棉花糖,嚼嚼嚼。還加了句:“好甜?!?/p>
他吃了?
他不知道我要給他吃,他也不知道我拿的哪一個給他吃,但是他吃了,如果有毒,他一定不會吃,但是他吃了,所以沒有毒。
邏輯閉環(huán)。
陳景釤確定了,沒有毒,她可以吃。
嗯,真的好甜,果然,軟的比硬的好吃。
后來,每天都有一包棉花糖,哼,她才不會被這些糖衣炮彈所迷惑呢,獨立包裝的陳景釤不吃,只吃一大袋的那種,吃之前還要給丁七夕試毒。
哼,傻子一個。
嗯,好吃。
有次體育課,從自由活動開始就沒見到丁七夕,直到第二節(jié)下課,丁七夕也一直沒人影兒,陳景釤叫住路過的閎恒生:“見到丁七夕了嗎?”
陳景釤在班上幾乎不說話,生人勿進(jìn),現(xiàn)在更是黑著臉,閎恒生有些打怵:“沒呢,他一直沒回來?”
“他經(jīng)常不上課?”
閎恒生扶了扶眼鏡:“有時候他會去周渺渺的班上串班,一般半小時就回來了,今天可能是玩得開心吧?!?/p>
“周渺渺在幾班?!?/p>
“三班?!?/p>
陳景釤起身去了周渺渺班上:“周渺渺,丁七夕呢?”
周渺渺坐在座位上,聽到有人喊她,下意識抬頭:“不知道。”
陳景釤拉起周渺渺就走:“丁七夕不見了,兩節(jié)課沒回來?!?/p>
“什么!”
周渺渺掙開陳景釤的手,匆匆往一個地方跑,她好像與監(jiān)控室的阿姨很熟稔,一進(jìn)去阿姨就問:“又來找七夕啊。”
“是的阿姨,麻煩了?!?/p>
“沒事沒事?!?/p>
監(jiān)控一個一個看太浪費時間,陳景釤讓阿姨把所有監(jiān)控全部調(diào)出,在她們看稀奇的眼神中快速瀏覽。
時間一分一秒過去,校長聽到消息趕了過來。
“找到了!”
“八棟三樓男廁?!?/p>
陳景釤站在人群后方,看著丁七夕被周渺渺護(hù)在懷中,一瘸一拐走出來,后面跟著出來的羅正泉笑得犯賤,對校長的耳提面命充耳不聞,陰郁的目光死死盯著丁七夕。
在丁七夕路過陳景釤時,羅正泉與她視線相撞。
他/她不是什么好鳥,不能讓他/她繼續(xù)待在丁七夕身旁。
此后周渺渺時刻護(hù)在丁七夕身邊,就連上廁所,同學(xué)們都跟在丁七夕身后,不讓他落單。
直到,陳景釤在考場上沒看到丁七夕。
她匆匆找過去,只聽到男廁內(nèi)一句“把我褲子脫了”。
呂元正和呂元辰參加考試爭奪第一,拿到的獎學(xué)金可供福利院三個月開銷,他倆沒跟著來,但有其他人啊。
這些人打起架來不講武德,什么灰啊、碎石子啊、水啊一起上,最開始陳景釤一時不查著了道,后來她直接閉眼聽聲辨位,一根鋼筋干翻了所有人。
她破門的時候,門內(nèi)傳來一句“跪下”。
陳景釤頭皮都快炸了,羅正泉找死!
她計劃的好好的,進(jìn)去后慢慢折磨羅正泉,但看到爆哭的丁七夕,陳景釤什么都顧不得了,立即解決了那個礙眼的東西。
丁七夕說,棉花娃娃的新衣服壞了。
陳景釤身上的衣裳臟是臟了點,最多破了個洞,不算壞,但丁七夕不管,實在是沒辦法了,陳景釤手里的紙巾用完了,她一摸兜,里面有兩顆昨天剩下的棉花糖。
她像是找到救命稻草,急忙塞了一顆在丁七夕嘴里,丁七夕也給她塞了一顆,雖然她嫌棄丁七夕手臟,但只要丁七夕不哭,什么都好說。
糖,甜,心情逐漸沒了那么煩躁。
丁七夕破涕為笑:“棉花娃娃的衣服好了?!?/p>
原來,衣服,說的是她的心情。
丁七夕不傻。
陳景釤不會哄人,丁七夕在無意識中引導(dǎo)她,他的棉花娃娃不干凈了。
棉花娃娃是她。
洗干凈了,開心了,就行。
不知怎么的,邵明徨知道了丁七夕的事,她警告陳景釤,不準(zhǔn)與丁七夕走太近,耽擱她的計劃,不介意幫陳景釤劃清界限。
陳景釤覺得,夢該醒了,丁七夕的生活平淡安穩(wěn),她不能影響他。
陳景釤去貧民窟找了幾個人,打她,釋放一定的暴起因子,來抑制內(nèi)心的感情,清醒清醒。
沒想到,丁七夕的家就在附近。
后來,陳景釤無比后悔當(dāng)時的舉動,她應(yīng)該把挨打的地方定的遠(yuǎn)點,再遠(yuǎn)點...
丁七夕將她牢牢護(hù)在身下時,陳景釤十多年來壓抑在內(nèi)心的委屈爆發(fā),感情機制被徹底喚醒。
丁七夕帶著她經(jīng)歷了很多個第一次:
第一次和同學(xué)正常交流;
第一次和同學(xué)開玩笑;
第一次和同學(xué)一起去食堂搶飯;
第一次軋操場;
第一次打羽毛球;
第一次唱歌;
第一次過生日...
好多好多個第一次,以及天天都有的“生日快樂”。
直到家主不行了,她回家看望。
她與傳聞中的江宥玝碰面,很新奇,陳景釤體內(nèi)的躁動莫名的平撫了,她覺得,江宥玝也許是個不錯的人。
下一刻,她為自己以貌看人的短淺認(rèn)知付出了代價。
江宥玝沒有任何征兆,在兩人相錯的那一瞬間發(fā)難,一個過肩摔,陳景釤躺倒在地,拳頭襲面而來,陳景釤輕松接?。骸澳愀遗c我動手?”
江宥玝試了試,沒抽動:“怎么,第一不就是用來挑戰(zhàn)的嗎?打過你,成為陳初,我繼位陳家順理成章?!?/p>
江宥玝右手被陳景釤鎖了,她用腳,單鞭腿掃過,陳景釤松開江宥玝閃身躲過。
“丁七夕,快死了?!?/p>
“什么?”
突如其來的一句,陳景釤注意力分散,左臉硬生生接了江宥玝一拳,不知道江宥玝什么做的,陳景釤覺得下頜骨應(yīng)該骨裂了。
江宥玝竟然能傷到她,但陳景釤不打算繼續(xù),三下五除二打趴江宥玝,她要問個清楚:“你剛剛什么意思。”
江宥玝被押在地上,鼻青臉腫:“字面意思?!?/p>
人長得很舒服,這張嘴真令人厭惡。
陳景釤揮起拳頭:“找死?”
江宥玝聳聳肩:“不信就算了,你可以問問陳才。”
陳才?
陳景釤恍惚了,她還以為說的是她呢。
“別走啊,再打一架唄?!?/p>
陳景釤丟下還在原地叫嚷的江宥玝,去了陳才那。
江宥玝說得沒錯,丁七夕死劫到了。
陳景釤緊趕慢趕回到丁七夕身邊,時刻守著他。
丁七夕說,他要離開了。
死劫在下午四點三十二分,陳景釤說,陪她吃頓晚飯再走。
丁七夕同意了。
兩人忘記即將到來的離別,有說有笑走在大街上,只是買杯奶茶的功夫,丁七夕不見了。
羅正泉原本想借馬青的手弄死陳景釤,但丁七夕出現(xiàn)了,還拼命護(hù)著陳景釤,他只能出面支走馬青。
馬青發(fā)現(xiàn)了丁七夕,雖然只是一眼,他還是記住了丁七夕那張與元武單八分相似的臉,
就是丁七夕的父親,元武單,臥底進(jìn)入集團(tuán),害的集團(tuán)損失極大,害的他也被集團(tuán)開除,馬青將這個消息遞回集團(tuán),暢想著未來重回集團(tuán)的美好生活。
經(jīng)過層層上報,集團(tuán)的人帶走了早已整容過的丁巧兒,因為可能只有丁巧兒知道新型毒品的抑制點方程在哪。
丁巧兒不說,集團(tuán)的人抓來丁七夕。
其實,丁巧兒剛收到消息,處理好一切已經(jīng)準(zhǔn)備動身離開了,但丁七夕想去找陳景釤,晚了那一步,丁巧兒被帶回集團(tuán),嚴(yán)刑拷打,沒說,抓來了丁七夕。
陳景釤及時發(fā)現(xiàn),跟過去。
那么多持槍的人,槍聲,喊殺聲,血,理所當(dāng)然的暴起。
陳景釤來時讓周渺渺通知警察,周渺渺正打算上高鐵去參加集訓(xùn),接到電話匆匆往回趕,通知警察,來時,看到的便是陳景釤一把捏斷丁七夕的脖子。
棉花娃娃身上好多血。
丁七夕想去擦,只聽到媽媽一聲嘶吼,他沒了意識。
丁七夕死了。
因為滋生出感情,陳景釤這一次只失去了殺丁七夕的記憶。
回到學(xué)校后陳景釤一直在找丁七夕,羅正泉覺得一切都是陳景釤的錯,他告訴陳景釤事實,陳景釤暴怒,不相信羅正泉的話,傷了羅正泉,羅正泉搶了李鉞然送她的平安福,呂元辰和呂元正帶著羅正泉逃走。
周渺渺叫住追出去的陳景釤,告訴她:“陳景釤,羅正泉說的都是真的!”
不可能!
陳景釤覺得又回到小時候所有人都在說她錯,說她傷人,害死與她最交好的陳七,所有人都在指責(zé)她,但陳景釤失去了那段記憶,她無處辯駁,她甚至連陳七這個人都不記得了。
陳景釤再也不敢與人交心,李鉞然除外,她是趕不走的狗皮膏藥。
陳景釤不相信周渺渺說的話,她追過去,羅正泉讓呂元辰和呂元正先走,但他倆不走。
“不行!要走一起走!”
一個支撐著羅正泉,一個擋在兩人身前,保護(hù)的架勢喚起了陳景釤失手殺死陳七的記憶,她記起了有關(guān)陳七的全部,也想起了丁七夕的死亡。
所有人背對著陳景釤逃跑,只有丁七夕,逆行著,跌跌撞撞向她跑來。
丁七夕開開心心跑到陳景釤面前,左袖被自己的血弄臟了,幸好右邊的袖子很干凈,他捏著袖子,抬起手。
“娃娃?”
丁七夕被喪失理智的陳景釤掐著脖子,腳尖慢慢接觸不到地面,他仍伸手去擦,勉強干凈的袖口還未接觸到她染血的臉,只聽咔嚓一聲。
噗嗤。
一片血霧中,陳景釤看清了丁七夕的口型。
棉花娃娃,愛干凈。
“不可能!”
陳景釤完全無法接受。
“?。∥覛⒘四?!”
短時間內(nèi)陳景釤第二次暴起,速度驚人,在呂元辰和呂元正反應(yīng)之前踹開兩人,一腳踢中羅正泉的腹部,兩人從地上爬起來攔,陳景釤又是兩腳,走了兩步,一腳碾斷一手。
羅正泉躺在地上動彈不得,源源不斷的血液通過食道涌出。
陳景釤朝羅正泉步步逼近,抬起的腳跟對準(zhǔn)羅正泉的脖子狠狠踩下。
“看看你現(xiàn)在!”
陳景釤停住腳,微微歪頭。
羅正泉提著一口氣,嘲諷道:“你想如殺死七夕一樣...殺了我嗎?只會逃避的懦夫!”
陳景釤瞬間清醒過來,她看到氣若游絲的羅正泉,看到斷了手仍死死護(hù)在羅正泉身前的呂元正和呂元辰。
她在干什么啊。
陳景釤憑著最后意識離開學(xué)校,周渺渺找到躲在丁七夕家的陳景釤。
陳景釤留下一句話。
“我會忘記一切,但是,請務(wù)必告訴我全部?!?/p>
周渺渺看著醒來后懵懂的陳景釤,算了,七夕希望他的棉花娃娃開心。
。。。。。。
我不可置信看著自己的雙手。
“不可能,怎么可能是我呢?”
“怎么可能是我呢?我不可能動手的,他那么喜歡我!”
“一定不是我,有人篡改了我的記憶!”
“不是我!”
我站起身,揪住研究員的衣領(lǐng):“說!是不是你們對我的記憶動了手腳!是不是!”
研究院驚恐地看向我:“不...不是我們,藥劑修復(fù)了你的大腦,無法人為控制?!?/p>
怎么可能呢,我怎么可能傷害丁七夕呢?
不是我,一定不是我!
“不是我!”
“陳景釤!”
我恍惚回神,李鉞然站在不遠(yuǎn)處,我朝她過去一步:“李鉞然,你告訴他們,不是我...”
我向她走去,她步步后退,眼神里滿是恐懼。
她,怕我。
我捏緊雙手,指間粘膩,抬手一看,濃稠的血液掛了滿手,順著手臂滑落,好腥好臭,我看向周圍,原本干凈整潔的研究院此刻已成一片廢墟,全副武裝的人端著槍,指著我,遠(yuǎn)處高樓狙擊槍的反光格外刺眼。
“我干的?”
李鉞然眼睛紅了:“嗯?!?/p>
她應(yīng)得小聲,但我聽到了。
“我又,暴起了?”
“嗯?!?/p>
“我又,殺了很多人?”
“嗯?!?/p>
“他們是來殺我的嗎?”
“嗯?!?/p>
李鉞然聲音哽咽。
??!
為什么!
“釤兒?!?/p>
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在耳畔響起,我回頭一看:“媽媽?”
眼前的媽媽滿眼含淚,張開懷抱擁住我:“我的釤兒,受苦了?!?/p>
好溫暖的懷抱,我以前應(yīng)該暢想過無數(shù)次,從未有一次得到過。
“你才不是我的媽媽!”我猛地推開她,“我的媽媽...不,我沒有媽媽!”
媽媽消失了,取代而來的,是李鉞然跌坐在地上,手心被碎石劃了條很深的口子,四根手指瞬間動不了了,她來不及思考身上有多疼,舉起手大喊:“我沒事!不要開槍!”
鮮血順著她的手臂慢慢滑下,滴答滴答。
“我...傷了你...”
“沒有。”李鉞然站起身,將受傷的手藏在身后,完好的那只手伸向我,“走,我們離開這里?!?/p>
像之前無數(shù)次那樣,拉著我離開那些流言蜚語。
我想上前,但看著李鉞然腳后越來越多的血坑,不敢動,我苦笑道:“終于知道為什么要阻止我了,實際上,你根本不打算給我用藥吧,當(dāng)時說的那番話也只是為了拖住我,你一出地下室,衛(wèi)星定位自動發(fā)送你的消息,只要拖上足夠的時間,你可以將牧羊人集團(tuán)一網(wǎng)打盡?!?/p>
“多好的投名狀,拿下牧羊人,李家繼承者的位置你勝券在握?!?/p>
“不是的...”
李鉞然想解釋,說她是真心的,說她會給她用藥的,說...
陳景釤說中了,她不會給她用藥。
我撿起地上的刀,上面還沾著不知是誰的血,我用衣服擦了擦:“鉞然,我再送你一份真正的投名狀吧,記得給江宥玝?!?/p>
“不要!”
“下輩子,我一定能活得很好?!?/p>
“陳景釤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