磨砂玻璃門被輕輕推開，陽光從窗欞斜切進來，在治療床上拉出一道金邊。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氣味，卻混雜著窗外遲開的桂花香，那味道讓林夏恍惚間想起省隊訓練館的氣息——熟悉又遙遠。她低頭翻找器械箱里的筋膜刀，金屬冷光映照出睫毛輕顫的弧度。箱子底部壓著一張今早撕下的日歷頁，“9月9日”被紅筆圈了兩道，那是王楚欽的生日。

門外傳來拖沓的腳步聲，伴隨著低啞的男聲：“程哥，我真沒事，就老劉大驚小怪……”聲音里透著幾分不耐煩，可話音未落便戛然而止。

林夏抬起頭時，正好看見王楚欽單手扶著門框愣在原地。他穿著皺巴巴的黑色訓練服，左肩還貼著肌效貼，亂糟糟的頭發(fā)支棱著幾根呆毛，與賽場上那個反手爆沖如雷霆般的“大頭”判若兩人。身后的隊醫(yī)程靖淇推了他一把，語氣帶著調侃：“小林可是北體大運動康復的高材生，你給我老實點?！?/p>

王楚欽乖乖坐上治療床，皮革在他身下發(fā)出細微的咯吱聲。林夏將冰敷袋貼向他的肩胛骨，感受到肌肉異常緊繃?！胺潘桑彼嵝训?，“你比張本智和的擰拉還僵硬?！?/p>

“你看過我打張本？”王楚欽突然轉過頭來，汗?jié)竦念~發(fā)擦過她的手背。

林夏的手微微一抖，冰袋差點滑落。她迅速摸出一顆薄荷糖塞進嘴里，清涼瞬間沖淡了加速的心跳?！皝嗊\混雙決賽，你和莎莎讓二追三的那場……很精彩?！彼吐曊f道。

空氣安靜了兩秒。

“喂，理療師還偷藏零食？”王楚欽忽然撐起半邊身子，受傷的肩胛骨不經意擦過她的掌心，“見者有份啊?！?/p>

林夏慌忙去摸糖盒，卻被他搶先抽走了筆記本。泛黃的紙頁嘩啦翻動，夾在扉頁的照片飄然落地——那是他19歲青奧會奪冠時仰天怒吼的抓拍，照片邊緣蜷著一行褪色的小字：【我也想站上球臺】。

“王先生，請趴好?！绷窒拿偷睾仙瞎P記本，耳尖燒得通紅。筋膜刀沿著岡上肌緩緩推壓，她聽到他悶哼一聲，脊柱弓成一道優(yōu)美的弧線。

“你們學康復的……手勁都跟馬龍殺高球似的？”王楚欽把臉埋進臂彎，聲音悶悶地傳出來。

林夏瞥見他后頸細小的汗珠，鬼使神差地放輕了力道。“馬龍前輩的殺高球可不會中途卸力。”她隨口回應，卻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發(fā)虛。

理療儀規(guī)律地滴答作響。當薄荷糖在舌尖化盡時，王楚欽忽然開口：“你以前拿過拍子吧？”

林夏的動作頓住了。他指了指她虎口處的薄繭，那是十年握拍留下的印記，即便轉行做康復也未能完全磨平?！坝沂謾M板，正手利？下次隊內賽要不要……”

窗外突然響起集合哨，打斷了他的問句。王楚欽翻身下床，抓起外套時不小心帶翻了糖盒。五顏六色的薄荷糖滾落一地，他彎腰撿起一顆淺藍色的拋給她：“明天同一時間，林醫(yī)生。”

門關上的剎那，林夏按亮手機秒表——2分17秒，這是他剛才閉眼忍耐疼痛的時長，卻也是她心跳失控的刻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