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考后的第一天,蟬鳴聲像融化的糖漿般黏在教學樓的紅磚墻外。高三七班的教室 被氣球簇擁著,粉色與藍色的絲帶在吊扇的微風里輕輕搖晃,掃過黑板上未擦干凈的“高考必勝”涂鴉——那是昨天下午老班帶著全班用粉筆歪歪扭扭寫的,如今被彩色拉花遮去了半邊。
顧惜苒推開后門時,門軸發(fā)出“吱呀”一聲輕響。馬嘉祺正站在梯子上掛橫幅,米白色的校服領口敞著,露出一道淺麥色的鎖骨線條,梯子是從器材室搬來的鐵架梯,踩上去會發(fā)出輕微的晃動,他左手攥著橫幅的邊角,右手正往天花板的掛鉤上粘膠帶。
馬嘉祺幫我扶著梯子。
他聽見響動,低頭看見顧惜苒抱著一摞習題冊站在陰影里,睫毛上還沾著外面飄來的楊絮。遞膠帶時,他的指尖劃過她掌心的紋路,觸到她指腹上因為長期握筆磨出的薄繭——和他自己右手食指的繭子位置一模一樣。顧惜苒仰頭望著他垂落的校服袖口,發(fā)現(xiàn)那道昨天綁氣球時蹭到的紅痕還沒消,邊緣泛著淡淡的粉色。
顧惜苒往左偏兩厘米。
她踮起腳尖,指尖輕輕點了點橫幅上“青春不散場”的“散”字,
顧惜苒老班拍照時肯定要站在講臺正中間,這個位置剛好對齊攝像頭。
馬嘉祺低頭時,能看見她發(fā)頂新長出的碎發(fā),在陽光里泛著淺棕色的光澤,像只蜷在課桌上打盹的小獸。他忽然想起上次模擬考,她趴在桌上睡覺,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,他偷偷用草稿紙畫過那樣的影子。
教室里飄著冰鎮(zhèn)汽水的甜膩氣息,王胖子抱著一箱可樂從講臺跳下來,易拉罐碰撞的聲響驚飛了窗臺上的麻雀。顧惜苒剛接過馬嘉祺遞來的橙子味汽水,就看見他從褲兜摸出包濕巾——是她熟悉的櫻花香味,卻被他塞進她手里時,包裝上的櫻花圖案被揉得有點皺。
馬嘉祺梯子扶手有鐵銹。
他看著她擦手的動作,耳尖微微發(fā)燙,
馬嘉祺剛才扶完記得洗手,別揉眼睛。
陽光斜斜切進教室,前排男生把課桌拼起來打撲克,洗牌聲混著女生的笑聲在空氣里流淌。顧惜苒坐在靠窗的位置,看馬嘉祺在黑板上用粉筆列出重點大學的代碼,他的背影挺得筆直,校服褲腳短了兩厘米,露出腳踝處淡淡的曬痕。
當粉筆尖在“A大”旁邊頓住時,
馬嘉祺這個專業(yè)去年的錄取線比一本高62分。
馬嘉祺轉身時,陽光簌簌落在他肩頭,
馬嘉祺不過你二模的理綜分數(shù)已經(jīng)夠了,數(shù)學最后一題的步驟再規(guī)范些……
他忽然看見顧惜苒指尖繞著書包帶打轉,那是她緊張時的習慣動作,于是聲音放得更輕,
馬嘉祺不要緊張,我們能去同一所大學。
顧惜苒抬頭,發(fā)現(xiàn)他在說“我們”時,尾音輕輕顫了一下。黑板上“漢語言文學”四個字被他用粉筆描了兩遍,筆畫邊緣帶著細碎的毛邊,像他平時給她講題時,在草稿紙上畫的輔助線。
班長提議玩“真心話大冒險”時,馬嘉祺正蹲在地上幫顧惜苒撿滾到講臺底下的修正帶。塑料盒子滾進陰影里,他伸手去夠時,指尖觸到她落在地面的發(fā)絲,細軟的觸感讓他心跳漏了半拍。
輪到馬嘉祺抽題時,教室里突然安靜下來。他看著卡片上“說出班級最想考同所大學的人”,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易拉罐拉環(huán),金屬邊緣在掌心硌出紅印。
顧惜苒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在耳膜上撞擊,看見他喉結輕輕滾動,突然想起昨天在考點門口,他塞給她橘子糖時,也是這樣的沉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