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躺在冰火交匯處,左耳聽見冰川崩裂,右耳傳來星隕如雨。北冥大祭司的骨笛抵在眉心,笛孔里鉆出的寒氣正在剝離我的三魂七魄。
"少司命當(dāng)年分魂鎮(zhèn)九幽,留了半縷命魂在玄霄宗。"她指尖劃過我右臉的星官圖,紫微星紋便如活物般蜷縮顫抖,"這紫垣小兒倒是好算計,竟用星髓溫養(yǎng)我族命魂千年。"
凝霜的劍架在祭司頸間,劍鋒卻被冰舟結(jié)界反震出裂痕:"放開她!你們北冥修士不是最重魂契?"
"小丫頭可知何為雙生燭?"祭司突然扯開我的衣襟,心口處冰凰與星紋咬合成太極圖案,"有人把你們煉成了陰陽燈芯,一盞魂燈照兩界——難怪能引動周天星斗與幽冥血海。"
瑤池水毫無征兆地沸騰,我透過蒸騰的水汽看見詭異倒影——本該映出星空的水面,此刻卻顯現(xiàn)出黃泉彼岸的曼珠沙華。
星隕閣地底傳來鎖鏈斷裂聲時,我的右臂正不受控制地結(jié)出天罡印。紫微星力化作流光刺向北冥冰舟,卻在觸及船帆時被冰凰虛影吞沒。
"按住她!"天樞峰主祭出本命銅錢,六十四枚卦錢組成困龍陣,"星主魂印暴走了!"
我咬破舌尖保持清醒,看見自己的左手正在繪制北冥祭文。冰凰殘魂借我之口吟唱太古咒語,瑤池瞬間冰封,池底浮出七十二具水晶棺——每具棺槨都封存著與我一模一樣的面容。
"這是...歷代星主的..."凝霜的劍哐當(dāng)落地,她終于看清棺槨額間的紫微星痕。
冰舟祭司突然狂笑:"好個偷天換日!你們把少司命命魂切成七十二份,每次轉(zhuǎn)世都嫁接給星主命格!"
池底棺槨齊齊睜眼,我的元神仿佛被撕成碎片。左半身爬滿冰凰羽,右半身炸開星芒,劇痛中隱約聽見天地初開時的鳳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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魔道骨舟撞破最后一道結(jié)界時,我墜入了瑤池倒影。血月下的黃泉路鋪滿星砂,每粒砂都在重復(fù)某個記憶片段——青衫劍客將冰凰羽刺入少女眉心,星袍老者從她顱中抽出紫氣。
"這便是太虛秘境真相。"身后響起與我相同的聲音,黃泉彼岸站著七十二道虛影,"哪有什么上古傳承,不過是輪回司的魂料場。"
我觸摸路邊的曼珠沙華,花朵立刻顯現(xiàn)恐怖畫面:凝霜在北冥祭壇剜出心頭血,我的冰凰紋正吸食她的魂光。
"看見了嗎?"虛影們圍攏過來,星紋與冰凰紋在他們身上交替閃爍,"每次輪回都要吃掉最珍視之人,這便是星月盟約的代價。"
腳下星砂突然暴起,凝成清虛子的模樣:"師侄若想解脫,不如把肉身讓給師叔..."
現(xiàn)實中的嘶吼將我拽回肉身,凝霜正用三生契紋鎖住我暴走的魂魄。她的發(fā)梢開始結(jié)霜,眉心血契卻亮如旭日:"以吾真靈為橋,渡爾雙魂歸位!"
北冥修士與玄霄長老同時結(jié)印,冰舟星圖與周天星斗大陣在空中咬合。我聽見體內(nèi)響起天地初開的轟鳴,左眼看見冰川上起舞的祭司,右眼望見星海中執(zhí)棋的老者。
"原來如此..."我握住貫穿胸口的冰火鎖鏈,太陰與紫微之力在掌心融合,"星月本同源。"
瑤池棺槨盡數(shù)炸裂,七十二道星芒匯入冰舟。當(dāng)血月被星月同輝取代時,我額間浮現(xiàn)完整的太虛印,手中多出一柄半冰半星的長劍。
魔道骨舟在輝光中消融,清虛子的慘叫從地脈深處傳來:"不可能!太虛印明明在..."
"在你們刨開第九具棺槨時就調(diào)包了?"我揮劍斬向虛空,黃泉倒影里的曼珠沙華突然全部轉(zhuǎn)向,"師尊沒教過你,太陰之體最擅鏡花水月么?"
……
我握著星月劍切開第七重幻境時,劍鋒突然傳來心跳聲。凝霜的三生契紋在我腕間發(fā)燙,那些本該消散的黃泉倒影,此刻正在劍身表面凝結(jié)成血珠。
"別碰!"凝霜斬斷自己一縷青絲纏住我手腕,"這是蝕魂引,魔道在通過前世記憶污染你。"
發(fā)絲在觸及血珠的剎那化作灰燼,我的神識卻已被拽入劍中世界。這里沒有天地之分,唯有七十二盞魂燈懸浮虛空,每盞燈芯都困著一具我的肉身。
"歡迎回家,少司命。"清虛子的聲音從燈影中滲出,他此刻的模樣介于星官與魔修之間,左半身爬滿星髓結(jié)晶,右半身翻涌著幽冥鬼氣。
我揮劍斬向最近的魂燈,劍鋒卻穿過虛影劈中自己的影子。劇痛從腳底直竄天靈,這才發(fā)現(xiàn)每盞燈下的陰影都連著我的元神。
"你斬的不是幻象,"清虛子的鬼爪按在我肩頭,"是三千年來被你吞噬的'自己'。"
現(xiàn)實中的騷亂透過劍身傳來。我強行抽離神識時,正看見天樞峰主被自己的本命銅錢貫穿胸膛——那些浸染星砂的卦錢,此刻正在半空組成詭異棋局。
"天地為枰,星作劫。"執(zhí)棋老者的虛影坐在云巔,指尖捏著的白子竟是紫微垣主星,"小友可知,你已輸過七十一局?"
七十二峰突然顛倒,山體浮現(xiàn)出縱橫交錯的晶格。我這才看清整個玄霄宗竟是刻在星髓棋盤上的殘局,每座山峰都是被吃掉的棋子。
凝霜的冰劍插在棋格交界處,劍身映出我們前世的倒影:她額間嵌著冰凰羽,我掌心攥著星髓,兩人在冰川之巔將彼此神魂刻進(jìn)太虛印。
"這局用你的三生契紋做賭注如何?"老者落子時,北冥冰舟突然調(diào)轉(zhuǎn)船頭對準(zhǔn)凝霜,"畢竟你們總在第一百手..."
"啪!"
星月劍貫穿棋枰,太陰與紫微之力順著晶格蔓延。當(dāng)棋盤出現(xiàn)第一道裂痕時,九嶷山脈深處傳來龍吟。
極淵裂痕噴出的不再是巖漿,而是裹著星火的龍息。北冥修士的頌咒聲在顫抖,他們召喚的燭龍睜開右眼,左眼眶卻涌出黃泉水。
"錯了...全錯了..."冰舟祭司的骨笛裂開縫隙,"燭龍雙目應(yīng)是..."
"應(yīng)是左眼含日,右眼納月?"清虛子的魔影從地脈鉆出,手中噬魂幡已補全三成,"可惜真正的燭龍尸骸,早被做成了太虛秘境的陣眼。"
龍尸抬首的剎那,九輪血月同時現(xiàn)世。我的星月劍自動飛向龍角,劍身浮現(xiàn)出與凝霜初見時的畫面:寒潭試煉那日,她拽我躲開冰魄時,后背浮現(xiàn)過轉(zhuǎn)瞬即逝的龍鱗紋。
"原來是你..."我轉(zhuǎn)頭看向正在結(jié)冰的凝霜,她的發(fā)梢已化作龍須,"北冥海不是少司命歸處..."
"而是守墓人。"她徹底龍化的右眼流出血淚,"我們守了三萬年的,從來都是困住燭龍的囚籠。"
龍尸的逆鱗刺入我胸膛時,七十二盞魂燈同時爆燃。清虛子操縱著我的前世肉身撲來,卻被凝霜的龍爪捏碎喉骨。
"你總在第一百手心軟。"執(zhí)棋老者的嘆息化作實質(zhì)壓垮三座側(cè)峰,"這局便用燭龍劫灰..."
"下滿一百零一局如何?"我握住插在胸口的逆鱗,任龍血染紅星月劍。太虛印從額間剝離,化作黑白雙子落入棋局。
天地棋枰劇烈震顫,北冥冰舟與玄霄宗山門同時崩塌成砂。在意識消散前,我瞥見棋譜最終章——凝霜的龍角穿透老者虛影,而我的劍正刺向第一百零一顆星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