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星辰離家出走了。
消息是程予半夜打來的,聲音沙?。?阿姨,對不起……我們吵架了。"
李昭月的手機滑落在地毯上。
許澤立刻撥通女兒電話——已關機。
凌晨三點,醫(yī)院監(jiān)控室。
許澤調(diào)出所有出入口錄像,指尖在鍵盤上敲擊的速度比手術時還快。李昭月坐在旁邊,手里攥著小星辰落在家里的圍巾,上面還殘留著淡淡的柑橘香水味。
"最后出現(xiàn)在地鐵C口。"許澤定格畫面,"背著舞蹈包。"
李昭月突然站起來:"青少年活動中心。"
活動中心舞蹈房黑著燈。
保安搖頭:"沒人來過。"
李昭月卻徑直走向最里面的儲物柜,輸入女兒六歲起就用的密碼——許澤第一次教她心跳數(shù)的日期。
柜門彈開,里面塞著揉皺的零食包裝和一張字條:
【別找我,我想自己靜一靜】
許澤的指節(jié)發(fā)白:"她什么時候?qū)W會這樣任性?"
"從你給她取名叫星辰開始。"李昭月輕聲說,"星星本來就不會乖乖待在軌道里。"
清晨六點,李昭月眼前一黑。
她最后的意識是許澤的臂彎,和遠處響起的救護車鳴笛。
診斷:過度換氣綜合征。
病房里,許澤握著妻子的手,發(fā)現(xiàn)她掌心還粘著圍巾上的亮片。
程予站在門口,臉色慘白:"叔叔,都是因為我……"
"吵架內(nèi)容?"
"她想去非洲義診,我覺得太危險……"程予哽咽,"我說她根本不懂現(xiàn)實。"
許澤的眼鏡片起霧了:"她確實不懂。"
他調(diào)出手機相冊——小星辰三歲給流浪貓包扎,七歲在災區(qū)捐出所有壓歲錢,十五歲偷偷報名骨髓捐獻……
"因為她從來不需要懂。"許澤的聲音像砂紙,"有我們在后面處理'現(xiàn)實'。"
黃昏時分,病床上的李昭月突然驚醒。
窗外飄來小提琴聲——《小星星變奏曲》,她孕期常聽的胎教音樂。
許澤推開窗,樓下長椅上,小星辰正笨拙地拉著琴,臉上掛著未干的淚痕。琴盒上貼滿便利貼:
【對不起】
【我買了明天最早的車票】
【媽媽喜歡的曲子我練了三個月】
李昭月的眼淚砸在窗臺上。
許澤摸出聽診器掛在脖子上,轉(zhuǎn)身時說了程予這輩子聽過最溫柔的話:
"去告訴她,媽媽的心率現(xiàn)在120。"
"需要她抱一下才能降下來。"
李昭月坐在病床邊沿,手指緊緊攥著被單
窗外,小星辰的小提琴聲斷斷續(xù)續(xù),像她此刻的呼吸一樣不穩(wěn)。
許澤站在她身后,掌心輕輕覆在她肩頭,低聲問:"要下去嗎?"
李昭月?lián)u頭,眼淚卻先一步落下:"……讓她再拉一會兒。"
她太了解女兒了——那個倔強的背影,弓弦每一次停頓,都是她在猶豫該怎么開口。
程予站在醫(yī)院門口,手里攥著小星辰落在他那里的鑰匙扣。
上面掛著他們第一次約會時買的迷你聽診器,和她偷偷系上的紅繩。
"星辰。"他輕聲叫她。
琴聲戛然而止。
小星辰?jīng)]有回頭,但肩膀微微發(fā)抖:"……媽媽怎么樣了?"
"心率120。"程予走近一步,"需要你抱一下才能降下來。"
小提琴從她膝頭滑落,砸在長椅上,發(fā)出沉悶的聲響。
病房里,李昭月聽見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。
門被猛地推開,小星辰站在門口,頭發(fā)亂糟糟的,眼睛腫得像桃子,懷里還抱著那把老舊的小提琴。
"……對不起。"
李昭月張開雙臂。
小星辰撲進她懷里的瞬間,許澤的聽診器從病床上滑落,金屬面反射著窗外的夕陽,像一顆墜落的星星終于歸位。
當晚,許家客廳。
小星辰裹著毯子,捧著熱可可,一五一十交代這24小時的行程:
凌晨躲在24小時書店(用許澤教的呼吸法平復情緒)
清晨去活動中心跳舞(但跳了五分鐘就哭了)
下午在琴行借了小提琴(抵押了程予送的手鏈)
"所以非洲……"程予小心翼翼地問。
"要去。"小星辰抬頭,眼神堅定,"但我會接種所有疫苗,帶上衛(wèi)星電話,每天報備。"
許澤推了推眼鏡:"醫(yī)療隊名單我看過了。"
全家震驚地看向他。
"隊長是我MIT同學。"他從茶幾下層抽出文件夾,"行程調(diào)整后更合理。"
李昭月突然笑出聲——文件夾標簽寫著《星辰非洲行風險評估(父愛版)》
夜深了,小星辰蜷在程予肩上睡著了。
李昭月輕輕給他們蓋上毯子,回頭看見許澤站在陽臺,正對著手機說英語:"……青蒿素儲備必須雙倍。"
月光描摹著他眼角的細紋,那些為星辰操心的歲月,此刻都化成了無線電波,飛向地球另一端。
李昭月走過去,把下巴擱在他肩頭。
許澤掛斷電話,突然問:"當年我追去寫生基地找你時……"
"比星辰蠢多了。"李昭月笑著戳他胸口,"淋著雨在山里轉(zhuǎn)了三小時,最后是靠我畫的煙囪定位。"
他們身后,小星辰在夢里咕噥:"……爸,疫苗本在書包夾層……"
程予輕輕拍她的背,像在安撫一只不安的雛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