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棣眸光一凝,敏銳地捕捉到她話中未盡之意,“你的意思是……還有比這改良手銃,更厲害的東西?”
楚楚心底有個聲音在吶喊:當然有!... 更多精彩內(nèi)容,盡在話本小說。" />
朱棣眸光一凝,敏銳地捕捉到她話中未盡之意,“你的意思是……還有比這改良手銃,更厲害的東西?”
楚楚心底有個聲音在吶喊:當然有!
若是能找到隨身穿來的那把左輪手槍,以其為藍本,結合這個時代能實現(xiàn)的工藝,或許真能制造出劃時代的連發(fā)火器,那才是真正能改變戰(zhàn)場的力量。
可這個念頭剛升起,就如潮水般退去。
尋找手槍,就意味著要重新揭開“洪武二十五年太子宮刺客案”的傷疤。
朱棣已是皇帝,天下之主,翻查舊案對他而言不過是一句話的事。
可她呢?她該如何解釋那把手槍的來歷?又如何解釋她和小玩子為何會突兀地出現(xiàn)在守衛(wèi)森嚴的太子宮?
那個關于“游夢仙枕”和穿越六百年的真相,要如何向他訴說?
這份遲疑讓楚楚下意識地避開了朱棣的目光,言辭變得閃爍,“我的意思是說......如果材料能更精純,工匠的技藝能更統(tǒng)一,效果自然會更好?!?/p>
殿內(nèi)忽然陷入一片微妙的沉寂。
朱棣沒有追問,只是靜靜地看著她,這種沉默比質(zhì)問更讓人難熬,長期隱瞞帶來的愧疚,與不知如何開口的迷茫,在楚楚心中交織成網(wǎng)。
“看你這些時日,似乎變得和以前不同了。”朱棣的聲音低沉,打破了寂靜,“你比以往看著要高興許多……”
朱棣凝視著楚楚,目光深邃。
自從仙仙離開后,他許久未在她臉上見過這般生動的神采。
這些日子她待在工匠坊里,眼眸中重新燃起的光彩,仿佛春風拂過冰封的湖面,連帶著整個人都鮮活起來。
那種全神貫注的投入,讓她蒼白的臉頰染上健康的紅暈,連說話時都比往日多了三分底氣。
楚楚抬起頭,對上朱棣的視線,唇邊不自覺地泛起一絲淺笑:“是高興的,我覺得......認真做事情很讓我覺得踏實?!?/p>
楚楚斟酌著用詞,試圖解釋這種微妙的心情,“比起整日閑坐宮中,看著日升月落卻無所適從,現(xiàn)在這樣能找到自己該做的事,反倒讓我覺得......很安心。”
楚楚的話語里,泄露出一絲深埋于心的虛無與孤獨。
在這里,她沒有同類,沒有過去的社會坐標,所有的親密都隔著一層無法言說的厚壁。唯有沉浸在這些帶著現(xiàn)代思維的技術改良中,她才感覺自己真切地“活著”,像是在另一個時空找到了自己的位置,用熟悉的忙碌撫平了身處異世的惶惑。
朱棣自然知曉她的心思,她向往的是廣袤天地間的自由,而非這四方宮墻內(nèi)的榮華。有時她在工坊里忙碌的身影,讓他想起翱翔九天的鷹,即便暫時棲居金籠,骨子里仍帶著不羈的靈魂。
他很想牢牢握住這份獨特,又不忍真正折損她的羽翼。
朱棣唇角微揚,伸手輕輕刮了下她的鼻尖,語氣里帶著難得的溫和與寵溺:“我只是怕你過于辛苦。你拼命起來,比我這個做皇帝都拼。”
楚楚莞爾一笑,任由他指尖的溫熱在鼻尖停留,“不會辛苦,我會照顧好自己的......”
暮色漸沉時,楚楚從奉天殿告退。
甫一出殿門,便見季淑妃牽著朱高煜候在廊下,手中提著雕花食盒,顯然是掐著時辰來送點心的。
見楚楚出來,季淑妃立即綻開溫婉笑意,上前兩步輕喚,“妹妹......”
楚楚不著痕跡地后退半步,語氣疏離,“淑妃,我與你說過很多次,不必以姐妹相稱?!?/p>
季淑妃臉上的笑意頓時僵住,那抹強撐的溫婉像褪色的胭脂,一點點從頰邊消散。
楚楚目光掠過食盒上精致的纏枝蓮紋,不愿多言,只微微頷首便轉身離去。
侍立一旁的小平緊趕兩步跟上,忍不住壓低聲音抱怨,“娘娘就是太好性兒了!您瞧淑妃這般殷勤,分明是存心討好皇上......”
見楚楚不語,小平又急切道:“娘娘,要不咱們回去燉些紅豆年糕湯送來?皇上定會歡喜的。”
楚楚聞言失笑,語氣里帶著幾分無奈,“我倒想問你,若皇上一天要吃上幾頓甜點和糖水,你還指望他能吃得下飯么?”
“這……”這個問題來得突然,小平頓時語塞,張了張嘴竟不知如何作答。
……
數(shù)日后的清晨,校場上薄霧未散,初升的朝陽在薄霧中暈染開朦朧的金邊。
朱棣握著那柄經(jīng)過楚楚改良的手銃,指尖觸及冰冷的銃身,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精密感。
銃管在晨曦中泛著幽藍的金屬光澤,明顯縮短的管身反而更顯凌厲,照門與準星構成了清晰的三點一線,就連握把的弧度都經(jīng)過精心打磨,完美貼合掌心。
校場四周旌旗低垂,遠處排列的兵器架在晨霧中若隱若現(xiàn)。
朱棣屏息凝神,舉銃瞄準百步外的包鐵木靶。隨著食指扣動扳機,一聲不同于以往任何火銃的脆響劃破寂靜——“砰!”
這聲轟鳴比舊式火銃更加尖銳利落,驚起了校場旁槐樹上的雀鳥。后坐力順著手臂傳來,遠比舊式手銃柔和穩(wěn)定,肩部卻仍能感受到一股扎實的推力。
但見遠處木靶應聲炸裂,碎木四濺,原先鐵皮包裹的位置竟被轟開一個碗口大的窟窿。
碎裂的木屑在空中飛舞,在晨曦中閃爍著細碎的金光。
更令人震驚的是,鉛彈穿透靶心后竟又飛行了數(shù)十步,深深嵌入后方的土墻之中。
白煙自銃口裊裊升起,在晨光中織成一道薄紗,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硝石氣味,混雜著校場上泥土與青草的清新氣息。
侍立在一旁的小北目瞪口呆,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:“皇上......這、這威力......怕是能穿透重甲!”
小北艱難地吞咽著,目光在那破損的木靶和手銃之間來回移動,“這真是......柳妃娘娘設計出來的?”
朱棣沒有答話,只是凝視著銃管中逸出的最后一縷青煙。
他想起楚楚繪制圖紙時專注的側臉,想起她解釋“膛線”與“氣密性”時流暢的手勢。當圖紙上的線條化作眼前真切的殺傷力,他才驚覺這其中蘊含的,是何等驚世駭俗的智慧。
這柄手銃的每一個改進都直指舊式火器的弊端,更遠的射程,更精準的命中,更穩(wěn)定的擊發(fā)。
若能量產(chǎn)列裝,不出三年,大明軍隊將所向披靡。屆時,漠北的騎兵,海上的倭寇,都將在這雷霆之威下灰飛煙滅。
校場四周的侍衛(wèi)們雖然保持著肅立的姿勢,但眼中都難掩震驚之色。
有人不自覺地握緊了手中的長槍,有人悄悄交換著難以置信的眼神。這支手銃展現(xiàn)出的威力,已經(jīng)超出了他們對火器的所有認知。
“小北,”朱棣突然開口,聲音低沉得如同積雨云,“去把當年太子宮行刺一案的卷宗找來?!?/p>
朱棣的指腹摩挲著銃身上楚楚親手刻下的編號,目光深邃如夜,“所有細節(jié),一字不漏。”
這話如同驚雷在小北耳畔炸響。他猛地抬頭,險些失了禮數(shù)。
當年太子宮行刺一案,那案子的“刺客”分明就是柳妃娘娘和仙仙郡主!這是皇上多年來心照不宣又絕口不提的禁忌。
小北的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,他記得清清楚楚,皇上當初為了保全柳妃娘娘,不惜與先帝周旋,更記得這些年來,皇上從未讓任何人重提此事,仿佛那夜的刀光劍影只是一場幻夢。
可如今......皇上竟要主動翻出這樁舊案?
小北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柄還在冒著青煙的手銃上,心頭猛地一緊。
“是......卑職遵旨?!毙”眽合聺M腹驚疑,躬身領命,掌心已沁出薄汗。
校場上的晨風忽然變得凜冽,卷起朱棣龍袍的衣角。
在那雙凝視著遠方的眼睛里,有什么東西正在緩緩沉淀,是驚嘆,是疑慮,更是一種帝王本能般的警覺。
他的如眉,這個會對著圖紙蹙眉,會在工坊里沾滿煤灰,會在深夜對著星子出神的女子。
她隨手畫下的線條就能改變戰(zhàn)爭的形態(tài),她輕描淡寫說出的“常識”往往蘊含著震古爍今的真理。
她究竟來自何方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