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月十五的月光慘白如霜，透過景仁宮窗欞灑在青磚地上，映得星月單薄的素色寢衣愈發(fā)透亮。她已三日未進(jìn)水米，斜倚在貴妃榻上，腕間翡翠鐲子空蕩蕩地滑到手肘，露出一截蒼白如紙的皮膚。

“娘娘，求您用一口粥吧……”秋露跪在榻前，捧著琺瑯碗的手不住發(fā)抖。

星月?lián)u了搖頭，干裂的唇微微翕動：“皇上……今日早朝如何？”

話音未落，殿門轟然洞開。胤禛裹著滿身風(fēng)雪闖進(jìn)來，玄色大氅上凝著冰碴，眉眼間戾氣翻涌。他揮手屏退宮人，掐著星月的下頜迫她抬頭：“你以為絕食明志，便能堵住前朝那些老匹夫的嘴？”

“臣妾……別無選擇?！毙窃麓⒅プ∷滦洌腹?jié)泛青，“血書一出，赫舍里氏百口莫辯。唯有臣妾以命相搏，才能換皇上徹查的余地……”

胤禛瞳孔驟縮，突然將人打橫抱起。星月輕得像片落葉，在他懷中瑟瑟發(fā)抖。他扯過龍紋錦被將她裹緊，聲音里壓著雷霆：“給朕聽著，你的命是朕的。沒有朕的允許，閻王也帶不走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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養(yǎng)心殿地龍燒得滾燙，卻化不開朝臣們眉間的冰霜。

“赫舍里氏勾結(jié)前明余孽，罪證確鑿！”都察院御史將血書重重拍在案上，濺起墨汁染污了明黃奏折，“皇上若再偏私，只怕寒了天下人的心！”

胤禛摩挲著拇指上的翡翠扳指，忽然輕笑：“張御史這般篤定，可是親眼見過前明太子朱慈烺？”

滿殿死寂。

粘桿處統(tǒng)領(lǐng)悄無聲息地押上一人，麻袋掀開，露出張布滿刀疤的臉——正是三月前江南剿匪時“身亡”的叛軍頭目。那人顫抖著掏出一枚鎏金令牌，上刻模糊的“朱”字：“罪臣愿招！是張大人命我等假扮前明余孽，構(gòu)陷赫舍里將軍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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子時的更鼓驚起寒鴉。

星月在藥香中醒來，發(fā)覺自己被胤禛圈在懷中。他下頜抵著她發(fā)頂，龍袍未褪，掌心還攥著半塊虎符。

“皇上？”她輕輕一動，腕上金鈴輕響——不知何時被系了條細(xì)金鏈，另一端纏在他指間。

胤禛睜眼，眸中血絲縱橫：“醒了？”他忽然咬住她耳垂，聲音發(fā)狠，“再敢糟踐自己身子，朕就把你鎖在乾清宮，日日盯著你吃飯喝藥?！?/p>

星月眼眶一熱，瞥見他袖口露出的紗布——分明是審問時徒手捏碎茶盞的傷。她將臉埋進(jìn)他胸膛，悶聲道：“臣妾夢見阿瑪跪在雪地里，說赫舍里氏世代忠良……”

“你父兄明日便能返京。”胤禛打斷她，指尖纏繞金鏈，“那群老東西呈上的所謂通敵信，筆跡臨摹得再像，也仿不出你兄長信中暗藏的梅花印——那是你幼時刻的印章，可是？”

星月倏然抬頭，淚珠滾落：“皇上怎知……”

“朕翻了你閨中舊物?！必范G吻去她眼角淚痕，忽然低笑，“原來赫舍里大小姐七歲時寫的詩，是‘愿為檐上雪，不作籠中雀’?！?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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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更天，慎刑司傳來慘叫。

星月站在廊下，看粘桿處將渾身是血的張廷玉拖出宮門。雪地里蜿蜒的血痕像條赤蛇，漸漸被新雪覆蓋。

“娘娘不怕么？”甄嬛的聲音從身后傳來，狐裘兜帽下露出一雙清冷的眼。

“怕?！毙窃挛站o袖中虎符——那是胤禛今晨塞給她的，“但比起怕死，更怕辜負(fù)真心?！?/p>

甄嬛輕笑，將暖爐遞給她：“皇上為娘娘連夜審了十七名重臣，養(yǎng)心殿的血洗了三遍才干凈?！彼鋈粔旱吐曇?，“安陵容昨夜在冷宮吞金了?！?/p>

一片雪花落在星月睫上，她眨了眨眼：“姐姐可知，皇上為何留你腹中孩兒？”

兩道身影在雪中默立良久，直到晨鐘驚破殘夜。甄嬛撫著微隆的小腹轉(zhuǎn)身離去，雪地上留下一串輕嘆：“這深宮里的孩子，從來不只是孩子?！?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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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日后，胤禛頒旨冊封星月為貴妃。

典禮那日，他親手將九鳳銜珠金冠戴在她發(fā)間，低聲耳語：“朕把前朝清理干凈了。”握著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，“這里，也清理干凈了?！?/p>

星月望著臺下烏壓壓的朝拜人群，忽然想起那個雪夜他說的“朕的真心只給值得的人”。她反手與他十指相扣，鳳袍廣袖垂落，遮住兩人交纏的指尖。

檐上積雪倏然墜落，碎玉般濺在丹陛之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