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晚辭的骨灰被制成第327瓶顏料時，梅雨季的霉菌正在吞噬畫室墻上的標本鳥。江主任用貂毛筆蘸取灰白色粉末，在宣紙上勾勒少女的鎖骨輪廓——這是他第一百二十七次嘗試還原那個雨夜的觸感。

"瞳孔比例偏差0.3毫米。"AI冰冷的提示音中，筆尖下的林晚辭突然睜開瑪瑙色的眼睛。江主任手一抖，石膏像的睫毛簌簌掉落，露出微型攝像頭的紅光。

監(jiān)控屏閃了閃，跳出三年前的圖書館影像。十五歲的林晚辭正在解物理題，窗外梧桐樹的陰影恰好遮住她的嘴唇。江主任反復回放這個片段，直到咖啡杯底的殘渣顯出卦象——坤上離下，明夷卦。

"您又通宵了？"助理推開門，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紅繩。江主任瞥見銀牌上的日期：2025.6.7，高考首日。

石膏像突然開裂。暗格里滾出個玻璃瓶，浸泡著林晚辭的聲帶標本，福爾馬林液里沉著細小的瑪瑙碎屑。助理俯身去撿時，領口滑出枚藍絲帶——和當年保送生銘牌的綬帶同款質地。

"新實驗體到了。"助理調出檔案，照片上的少年有雙琥珀色瞳孔，"他的痛覺閾值比0327號高出17%。"

江主任用手術刀劃開密封袋。少年體檢報告最后一頁貼著他的全家福，背景是池州精神病院的鐵門，母親腕間的銀鐲刻著「2011.09.01」。

暴雨拍打著觀測窗。新實驗體被綁在電擊椅上，白熾燈將他睫毛的影子投在腦波儀屏幕，恰好與三年前林晚辭的監(jiān)測曲線重疊。江主任調試設備時，發(fā)現(xiàn)少年鎖骨下方有塊胎記——用紫外燈照射會顯現(xiàn)LWC的熒光紋路。

"開始同步率測試。"他按下紅色按鈕。

少年突然睜開眼，琥珀色瞳孔泛起血絲。監(jiān)測屏上的疼痛指數(shù)瘋狂攀升，卻在臨界點詭異地靜止。江主任湊近觀察，看見少年咬破的舌尖正滲出黑血——那顏色與林晚辭骨灰顏料的暗紅如出一轍。

"停下！"助理尖叫著切斷電源。少年歪頭微笑，被電極灼傷的皮膚層層剝落，露出內里嵌滿瑪瑙碎片的肌肉組織。

標本陳列室傳來玻璃碎裂聲。江主任沖進去時，0327-3號展柜空空如也，林晚辭的海馬體標本不翼而飛。地板上留著帶血的腳印，形狀與少年被灼傷的足底完全吻合。

梅雨滲進通風管道。江主任在畫室角落發(fā)現(xiàn)半幅未完成的肖像，畫中人的淚痣位置貼著片真正的睫毛——來自林晚辭的解剖標本。他突然想起那個明夷卦的啟示：光明殞傷，當藏器待時。

午夜12:07，備用電源突然啟動。所有監(jiān)控屏幕同時播放林晚辭初三朗誦比賽的畫面，只是這次背景音里混著江暮寒的嗚咽。助理的尸體漂浮在福爾馬林池中，手中攥著被血浸透的車票，終點站是十年前就廢棄的皖-0327療養(yǎng)院。

江主任打開加密硬盤，實驗日志的最終頁自動彈出視頻。渾身潰爛的江暮寒正對著鏡頭呢喃："標本瓶里的蝴蝶...要飛出來了..."視頻背景里，浸泡聲帶的玻璃瓶正在滲血。

"父親。"少年不知何時出現(xiàn)在門口，手中把玩著林晚辭的藍絲帶，"該做第八次電擊治療了。"

江主任后退時碰翻顏料架，骨灰顏料潑滿白墻。327只標本鳥在血色中振翅，少年用美工刀劃開自己的鎖骨，熒光的LWC紋路里飛出成群的鳳蝶——每只蝶翼都印著林晚辭的腦電波圖。

晨光刺破云層時，觀測站的警報永久靜默。梅雨沖刷著滿地玻璃渣，浸泡聲帶的福爾馬林液匯成溪流，在標本陳列室的地面蝕刻出嶄新坐標：32.7°N, 117.2°E——這次指向太平洋底的深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