藍氏藏書閣中,靜謐得仿佛連時間都凝滯了,唯有那卷《天問》竹簡竟無風(fēng)自動,散發(fā)出一種難以言喻的靈異氣息。魏無羨隨手將藍湛的抹額取下,嘴角揚起一抹狡黠的笑意,繼而將其輕輕系在陳情劍柄上?!昂饩?,”他語氣輕快,眼中卻閃爍著幾分得意,“我新創(chuàng)了個《九霄凈魔陣》,你可有興趣一觀?”話音未落,藏書閣內(nèi)似有微光流轉(zhuǎn),映襯著他略顯張揚卻令人無法忽視的神情。
藍湛握住他沾了星屑的手,寒鐵般的指尖在《仙督令》上投下一片如銀河般流轉(zhuǎn)的暗影。他低聲開口,語調(diào)清冷卻不容置疑:“以寒潭水引動天罡?!痹捯粑绰洌瓜卵酆?,將魏無羨的指尖輕輕含入口中,舌尖滑過那滾燙的肌膚,舔去殘留的灼熱仙力,動作間帶著一絲不容拒絕的執(zhí)拗,“先抄家規(guī)?!彼穆曇粝袷菑纳钐吨袚破鸬谋?,冷冽而堅定,卻又隱約透出隱秘的溫柔。
魏無羨笑著,身體輕晃了一下,便跌入了柔軟的狐裘之中。一枝山茶花從他的衣襟滑落,在雪地上綻放出如鎏金般絢爛的紅。萬年后的問靈聲驟然在耳畔響起,他凝望著藍湛發(fā)間閃爍的星砂,心中猛然憶起昨夜九重天外的情景——那人明明紅著眼眶,叮囑他“不可涉險”,卻在他被天劫劈中的瞬間,毫不遲疑地以身軀擋下了所有雷霆。
“藍二哥哥……”
“嗯?”
“我想看你穿紅衣?!彼{啟仁的戒尺在祠堂碎成了星云:“含光君要與夷陵老祖共修《混沌大道》?”
魏無羨縮在藍湛身后,指尖正解他的里衣系帶。昨夜藍湛替他渡雷劫時,耳尖紅得能滴血,還偏板著臉說“不可逾矩”。此刻聽叔父發(fā)怒,他反倒把下巴擱在藍湛肩頭笑出了聲:“藍二哥哥這是要破戒?”
藍湛反手扣住他搗亂的手,轉(zhuǎn)身的時候抹額已經(jīng)歪到頸側(cè)了。萬年前的血雨腥風(fēng)在眼前掠過,他低頭凝視魏無羨眼下的青黑:“家規(guī)第三百七十九條?!?/p>
“嗯?”魏無羨被他突然靠近驚得后仰。
“不可讓命定之人獨自承受天劫?!彼{湛的指尖掠過他手腕的舊傷,“你等了我十萬年?!膘o室的帷幔在冬至夜被星芒掀開,藍湛的吻落在魏無羨鎖骨上。山茶花在雪地里越開越盛,像十萬年前的血終于凝成了春。當藍湛的抹額輕輕縛住他的手腕時,魏無羨忽然咬住他的喉結(jié)輕笑:“含光君,家規(guī)可還作數(shù)?”
“從今日起……”藍湛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顫音,“你說的每句話都是家規(guī)。”
第二日云深不知處傳出奇聞:含光君的抹額竟系在夷陵老祖腰間,兩人并肩御劍掠過雪地,驚起漫山遍野的山茶花。藍啟仁氣得摔了第十六盞茶,藍曦臣卻望著他們消失的方向笑了:“忘機這抹額,終究是系在了該系的人身上?!比齻€月后,魏無羨撫著微微隆起的小腹輕笑:“藍二哥哥,我們該給孩子取什么名字?”藍湛將溫寧的魂魄放入輪回鏡,雪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,融化成十萬年問靈終得的圓滿。
“澤蕪君說……”魏無羨忽然被藍湛按在桃樹上,落英繽紛中,藍湛的抹額輕輕縛住他的手腕,“孕期不可飲酒。”
“我沒喝!”魏無羨掙扎時踢翻了藏在樹后的天子笑,“是阿愿藏的!”
藍湛垂眸輕笑,指尖擦過他泛著水光的唇:“那為何嘴上有蓮花酥的糖霜?”百萬年后,亂葬崗的山巔立著五個小小的身影。藍辰握著陳情劍,藍雪抱著新折的山茶花:“太祖父,爹爹說這是太爺爺奶奶定情的花。”
魏無羨靠在藍湛肩頭笑出聲:“雪兒又聽阿愿講古了?”他轉(zhuǎn)身時,藍湛的抹額正系在他發(fā)間,隨著山風(fēng)輕輕搖晃。
“家規(guī)第三百八十條。”藍湛將他散落的發(fā)絲別到耳后,“不可讓命定之人受涼。”
魏無羨忽然踮腳吻住他的唇,山風(fēng)掠過云深不知處,將《仙督令》最后一條“仙督夫人可自由修改家規(guī)”吹得簌簌作響。遠處傳來藍辰的咳嗽聲,而他們的影子在雪地上交纏,如同十萬年前未能寄出的相思,終于在這個春天燃盡成燼,卻在灰燼中開出永不凋零的山茶花,每片花瓣都刻著“魏嬰,我永遠在”的星辰軌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