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5年驚蟄 北京展覽館后臺

欒云平的御子板第八道刻痕又深了些。鏡中 reflected 著隔壁化妝間的高峰，對方正在系藏青大褂的盤扣，兩只拖鞋依舊是43號配44號——這是他們搭檔的第20個年頭，也是高峰戒酒的第1874天。

2005年秋 郭德綱四合院

17歲的欒云平第一次見到高峰，是在師父書房的《地理圖》字帖前。23歲的青年正用御子板打著《報菜名》的點，袖口磨得發(fā)白，腕間系著天津老藝人送的醒木繩。"云平，以后你跟高老師學規(guī)矩。"郭德綱的茶盞落在二人中間，茶湯里浮著兩片沉浮的龍井。

2008年冬 哈爾濱冰雪節(jié)

零下30度的露天舞臺，高峰的快板突然脫手。欒云平的棉手套在雪地里摸了十分鐘，觸到凍得通紅的竹板時，聽見對方咳嗽著說："剛才《白事會》的貫口，你氣口錯了。"深夜的招待所里，他盯著高峰蜷在窄床上的背影，發(fā)現(xiàn)對方后頸的膏藥布，和自己替師父拔罐時見過的位置分毫不差。

2012年春 德云傳習社

高峰的教案本里夾著胃藥說明書。欒云平第三次在凌晨兩點發(fā)現(xiàn)他伏在案頭，鋼筆字洇在《論相聲五十年之現(xiàn)狀》的批注上："云平捧哏時肩要沉，像天津衛(wèi)碼頭的石獅子。"窗外的槐樹影投在對方磨邊的大褂上，他突然想起三年前自己替高峰擋酒，吐在這件衣服內襯的血漬。

2016年夏 成都暴雨夜

《大保鏢》的刀槍架在臺上轟然倒塌。欒云平護著高峰摔在碎木板上，后腰的燙傷疤蹭破演出服。醫(yī)院里，高峰攥著他的手背念《同仁堂》的藥名，點滴管里的藥水滴答，與2010年他替自己守夜時的心跳同頻。"其實那年在哈爾濱......"高峰的話被護士的推門聲打斷，欒云平望著他鬢角的白發(fā)，突然讀懂御子板第七道刻痕里的"2008.12.24"。

2020年秋 天津衛(wèi)視后臺

《幸福來敲門》的聚光燈下，郭德綱的玩笑讓欒云平嗆了水："高老師教你能耐，你倒學會藏他拖鞋了？"高峰在側幕條笑出皺紋，藏青大褂第二顆盤扣又崩開——這是欒云平故意留的破綻，就像他永遠把高峰的保溫杯放在左前方45度角。

2023年冬 西安索菲特劇院

《十八愁繞口令》的快板聲震落穹頂金箔。欒云平望著高峰發(fā)顫的指尖，想起三個月前他在ICU外刻御子板的夜，每道刻痕都在說"活下去"。謝幕時，高峰突然把醒木塞進他掌心，底面刻著："云平，你是我改不掉的倒口。"

2024年夏至 通州老房

欒云平在閣樓發(fā)現(xiàn)帶血的捧哏日記。2005年9月17日："新來的小孩總偷瞄我大褂，明天帶他去估衣街。"2018年5月20日："他又替我擋酒，胃藥該換進口的了。"最后一頁停在2024年6月21日："云平的婚戒該換了，刻字改成'高峰 永遠捧你'"。

2025年春分 玫瑰園書房

郭德綱的普洱茶冒著熱氣。"高老師要退休？"欒云平的茶杯磕在紅木桌上，濺濕了2025年巡演日程表。窗外的桃花落在高峰的教案本上，最新一頁寫著："云平的捧哏手勢像19歲那年，該教他《怯大鼓》了。"

封箱夜 三慶園后臺

欒云平的捧哏戒指終于戴上高峰的無名指。鏡中兩人的倒影重疊在2005年的老照片上，那時的高峰還沒白發(fā)，他的拖鞋還是成對的。"該上場了。"高峰的御子板敲出《送情郎》的點，欒云平望著他后頸的膏藥布，突然發(fā)現(xiàn)那里不知何時紋了枚醒木圖騰，紋路正是自己掌紋的形狀。

返場《論捧逗》

"都說逗哏是紅花。"高峰的扇子敲在欒云平掌心，"可誰見過開在臘月的紅花？"欒云平望著臺下燈海，突然想起2008年哈爾濱的雪夜，少年偷偷在他大褂內襯繡的"高峰"二字，此刻正貼著自己心臟的位置發(fā)燙。

散場后 護城河步道

高峰的圍巾被春風吹起。欒云平望著他腕間的醒木繩，終于說出藏了二十年的話："那年在師父書房......""我知道。"高峰打斷他，御子板上的刻痕在月光下泛著光，"從你把44號拖鞋放進我行李箱那天起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