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起靈隨管家行至廂房。管家垂首恭聲道："此處是二爺特意備下的居室，您且先洗漱歇息，小的這便去吩咐廚房備膳。"他頷首應下，待盥漱完畢，管家已將膳食端來，又道："用完后不必操心收拾，自會有人來取。"張起靈道了謝，管家卻含笑道："先生言重了，往后還得勞煩您多點撥我家小小姐呢。"

待張起靈安歇時，珊珊已將小解雨臣哄睡，自己也躺回榻上。二月紅終究放心不下，待珊珊睡沉后，便躡足入了內室。果不其然，未過多久，初棠便在夢中喃喃道："稚奴真的好能干，竟將宅院地下掘成地窖，布局還如此齊整，當真是天賦異稟。"聽著曾外孫女的夢囈，二月紅眉心微蹙。旋即又聽她添了句："莫要自夸了，雖說蒯叔叔指點過這些，可我心底實在佩服——你在這方面的悟性，當真是世間少有。好好好你是他兒子隨了他。"

此時齊鐵嘴推門而入，二月紅看向他道："今日她夢話不止一句，多了些新內容。"說罷將記著字句的本子遞過去。齊鐵嘴湊近細瞧，低聲道："果然如我們所料，這'稚奴'怕是每次夢話都會出現(xiàn)。"二月紅指尖叩著桌面，語速漸快："或許他便是那令牌主人'蒯鐸'。而今日新添的這句，恐怕正說明這稚奴是蒯鐸的子嗣。"

齊鐵嘴沉聲道："雖說初棠夢囈里只喚他'蒯叔叔'，但你我所想或許不差——這'蒯叔叔'怕是正是蒯鐸本人。"

此時解雨臣似有醒轉跡象，正咿呀哼唧著。齊鐵嘴心頭一緊，快步上前輕拍他背脊，低聲念叨："我的小祖宗可別醒，你初棠姐姐剛睡下，若你醒了又得勞煩她哄。"待拍了幾下見孩子沒醒，才松了口氣。

二月紅低聲道："出去說吧。"他也怕驚擾了這小不點兒。

齊鐵嘴頷首，二人一同出了房門。

恰在此時，黑瞎子來紅府探望張起靈，想看看他住得是否習慣，卻見二月紅與齊鐵嘴從房中走出，不禁疑惑：這二爺與齊八爺怎的還未安歇，反倒在院里轉悠？

待二人走遠，黑瞎子翻身躍過院墻，好奇地湊上前偷瞄一眼，只見屋內兩個孩子——一個尚在襁褓，一個約莫十幾歲光景的女孩。他心中霎時了然：這便是二爺?shù)脑鈱O女紅初棠，及九爺?shù)男O子解雨臣。此前便聽人說九爺這孫子格外黏著紅初棠，夜里少了她哄便睡不著，如今看來倒是真切。

黑瞎子輕輕掩上房門，隨即閃身離了這處，徑自查探張起靈的住處。他一邊走一邊低聲嘀咕："想不到二爺和八爺如此掛心孩子，這么晚了還守在房里，看完才離開。"好不容易尋到張起靈的房門，剛推門而入，便見對方如驚弓之鳥般躍起，拳風直逼面門。他連忙壓低聲音喊："是我！是我??！別動手！"

張起靈聞聲收拳，黑瞎子揉著胳膊直撇嘴："啞巴，你也太警覺了吧？我剛推門你就反應過來，差點把我揍趴下！"張起靈淡淡丟出三個字："打不死。"黑瞎子氣笑了："嘿，你這人怎么說話呢？"

黑瞎子自顧自拉過椅子坐下，給自己倒了杯茶，邊呷邊問："住得還習慣么？"張起靈言簡意賅："尚可。"他挑眉道："啞巴，你就不能多嘮兩句？"見對方沉默，便自顧自說下去："方才我翻墻進來時，撞見二爺和八爺了。沒想到他倆這么疼孩子，大半夜還守在曾外孫女房里，瞧著孩子睡熟才走。我還瞅見九爺那小孫子也在屋里——道上都說那孩子離了二爺曾外孫女就睡不著，看來是真的。"

見張起靈目光微動，他故意賣關子："怎么，好奇了？要不我跟你細說說？算了，乏了，先撤了。"張起靈依舊沒接話，他便起身擺擺手："過兩日再來看你，回見。"說罷晃了晃茶杯，推門消失在夜色里。

次日清晨，張起靈早早起身活動。辰時正，管家來請："林先生，二爺請您去前廳。"他隨管家行至廳前，聽管家低聲道："九爺今早來得早。"

剛踏進門，解九爺便笑著揚聲："喲，林鴻小子，可算回北京了，家里事都辦妥帖了？"張起靈應道："都妥了。"

正說著，初棠抱著解雨臣走進大廳。張起靈見廳中兩個孩子，大的十來歲，小的尚在襁褓。二月紅朝初棠招手："棠兒，這位林鴻先生往后便教你練些武術對打。"九爺忙上前接解雨臣，小家伙卻摟著初棠脖子不撒手。初棠輕拍他背哄道："九爺爺，沒事的。"隨即轉向張起靈，微微躬身："林先生好，往后請多指教。我若學得慢，您盡管指點。"

張起靈道："我教的法子或許辛苦，你可得用心學。"初棠認真點頭："我會的，林先生。"他不由微微笑了笑。

恰在此時，管家通傳："周老先生到了。"二月紅詫異道："他不是說午后才來么，怎的今日這般早？"隨即對初棠道："棠兒，你周爺爺來給你調調身子。"周老先生笑著招手："初棠，過來讓爺爺把把脈。"說罷開了安神、補血、滋補的方子，便隨二月紅和九爺去了書房。此時珊珊抱著解雨臣經過，對張起靈道："林先生，隨我來后院。"

張起靈本就對初棠頗有好感，便隨她往后院走。她引著他轉到假山后，一處石壁按下一個凸起忽然現(xiàn)出暗門。穿過暗門竟是書房，二月紅在里頭頷首示意。周老先生先給張起靈把了脈，待診完，初棠又領著他從另一扇門離開了書房。

這時候初棠抱著解雨臣，突然扭過身對張起靈說：“林先生，要是有啥事兒不好跟管家說，或者跟我曾外祖父說，你就來找我，我多少能幫上點忙?！睆埰痨`瞅了她一眼，笑著說：“謝謝啊，紅小姐?！?/p>

珊珊馬上接話：“叫什么紅小姐啊，聽著多見外！你以后還得當我老師呢，直接喊我初棠就行。”張起靈應了聲“好”，眼睛卻盯著她的臉看了會兒，像是發(fā)現(xiàn)了什么，但沒開口。就那么一小會兒，他總覺得這小姑娘哪兒有點不對勁兒，可又說不上來具體哪兒怪，琢磨兩下也就沒往深了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