之后連著兩天，孟清他們出來擺醫(yī)攤，南宮春水每天都來，有時看他們忙不過來，還會伸手搭把手。配藥、包扎這些活計，他做起來竟也熟稔得很，孟清看在眼里，心里那點懷疑又重了幾分。

到了第三天，他們準備動身離開，特意請了南宮春水到租的小院里吃頓便飯。

南宮春水剛走進院子，就見薛洋和魏嬰正在院里練劍。薛洋性子野，招式狠戾，劍風帶著股沖勁；魏嬰卻不一樣，一招一式打得認真，嘴里還念念有詞，那口訣聽著耳熟——分明是當初他教給孟清的那套劍法。

南宮春水站在一旁看著，眉頭微微蹙起。這套劍法講究沉穩(wěn)內斂，魏嬰這孩子跳脫靈動，性子像團火，練這套劍總顯得有些拘著，不太對勁。

正看著，孟清從屋里出來，見他來了，笑著招呼：“南宮公子來了，快進屋坐?！?/p>

這時候，薛洋和魏嬰也收了劍，湊了過來。在自個兒院子里沒了顧忌，三個孩子都摘了面具。

南宮春水的目光先是落在孟清臉上，猛地一怔，像是被釘在了原地。

眼前的孟清，眉眼分明比離開櫟陽時開闊了些，輪廓也更清麗更加貌美，完全不是他記憶里的模樣。尤其是她眼角上，當初那道顯眼的疤痕，如今只剩下淺淺一道印子，不細看幾乎瞧不出來。

他心里掀起驚濤駭浪——這一年多里，他們到底經歷了什么？怎么會變成這樣？還有孟瑤，怎么沒跟他們在一起？

薛洋看他盯著孟清發(fā)愣，抱著劍挑眉：“看什么？不認識了？”

魏嬰也仰著臉笑：“南宮哥哥，我們摘了面具是不是好看多了？”

南宮春水這才回過神，壓下心頭的翻涌，勉強笑了笑：“是……沒想到三位都這么……精神。”他看向孟清，聲音有些發(fā)緊，“孟姑娘，你這一年……”

話沒說完，就被孟清打斷了：“先進屋吧，飯菜快好了。”她避開他的目光，轉身往屋里走，心里卻也七上八下——他這反應，十有八九就是李長生了。

進屋坐下，桌上擺著簡單的四菜一湯。薛洋和魏嬰餓了，拿起筷子就吃，孟清給南宮春水倒了杯茶，才緩緩開口：“南宮公子，其實……”

“你不用說?！蹦蠈m春水忽然抬手，目光沉沉地看著她，“我知道你是誰?！?/p>

孟清一愣，薛洋和魏嬰也停了筷子，看向他。

南宮春水看著孟清，聲音低?。骸澳翘讋Ψǎ€有你說話的調子，就算模樣變了，我也認得出?！彼D了頓，問出了最想問的話，“孟瑤呢？你們這一年，到底出了什么事？”

孟清沉默了片刻，終究還是嘆了口氣：“李先生……真的是你?！?/p>

她垂下眼，慢慢說起這一年多的遭遇——江家的變故，被雷劈后的奇遇，與孟瑤在清河分別，帶著薛洋和魏嬰四處義診的日子……只是那些苦楚，她都輕描淡寫地帶過了。

南宮春水聽著，手指緊緊攥著茶杯，指節(jié)泛白。原來他們經歷了這么多，難怪孟清會變了模樣，難怪孟瑤不在身邊。

“那道疤……”他看向孟清臉上的淺痕，“是怎么消的？”

“結丹經歷了雷劫的時候，好像順帶把疤給燒淺了。”孟清笑了笑，語氣輕松，“也算是因禍得福吧?！?/p>

南宮春水卻笑不出來。他想起自己提前的“返老還童”，又想起孟清被雷劈后的變化，總覺得這中間似乎有什么聯(lián)系，卻又說不清楚。

薛洋忽然開口：“你不是叫李長生嗎？怎么成了南宮春水？還有怎么變年輕了”

“這是我以前用的化名。”李長生（南宮春水）摸了摸自己的白發(fā)，“至于這個……也是練法所致，提前返老還童了，只是這次不知道怎么?！?/p>

魏嬰瞪大眼睛：“返老還童？南宮哥哥你好厲害??！”

南宮春水笑了笑，看向孟清：“你們接下來打算去哪？”

“繼續(xù)游歷，義診?！泵锨宓?。

“我跟你們一起去?！蹦蠈m春水立刻道，“路上也好有個照應。再說，我也有些日子沒見孟瑤了?！?/p>

孟清看了看他，又看了看薛洋和魏嬰，見他倆都沒意見，便點了點頭：“好?！?/p>

孟清想起天道說過，李長生是派來幫自己的，便對薛洋和魏嬰擺擺手：“阿洋，帶著阿羨出去逛逛吧，剛吃完飯別做劇烈運動?！?/p>

薛洋應了聲“好嘞，姐姐”，拉著魏嬰就往外跑。

院子里只剩孟清和李長生，孟清才開口問：“那我現(xiàn)在該叫你李長生，還是南宮春水？”

“叫我南宮春水吧?！崩铋L生道，“這次返老還童后，就打算用這個名字了?！?/p>

“好，南宮大哥。”孟清點頭。

南宮春水笑了笑，剛想說什么，孟清卻忽然提起：“我當時經歷雷劫之后，出了個奇觀?；杳缘臅r候，好像見到了天道?！?/p>

“天道？”南宮春水的笑容瞬間斂去，眼神凝重起來。

孟清點頭，語氣沉了幾分：“他說，我們這方世界已經重啟過兩次了?！?/p>

南宮春水聞言，眉頭緊緊皺起。重啟兩次？這可不是小事，難怪他總覺得這世道的怨氣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重。

“天道還說，”孟清繼續(xù)道，“這世間缺了一角，仙、神、魔、妖各界雖有雛形，可地府還沒開。必須先開地府，其他幾界才能真正穩(wěn)固。而開啟地府的鑰匙，是陰鐵，得把散落的陰鐵都融合起來才行?！?/p>

她頓了頓，聲音更低了些：“只有地府開了，那些亡魂才能有歸宿。現(xiàn)在怨氣這么重，就是因為太多魂魄無處可去，只能在世間游蕩，日積月累攢下的?！?/p>

說著，她看向院外薛洋和魏嬰打鬧的方向，輕聲道：“天道還說，阿羨是他選中的下一任冥王?！?/p>

南宮春水猛地抬頭，眼里滿是震驚。魏嬰那孩子，看著跳脫靈動，竟是未來的冥王？

孟清轉過頭，看向他：“而且天道說，南宮大哥你，是他特意安排來幫我們的。”

南宮春水沉默了許久，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。重啟的世界，未開的地府，散落的陰鐵，還有被選中的冥王……這一切串起來，像一張無形的網，籠罩在他們頭頂。

他看向孟清，眼神復雜：“所以，我們接下來要做的，就是找齊陰鐵，幫魏嬰……開啟地府？”

孟清點頭：“嗯。只是陰鐵在哪，我們一點頭緒都沒有?！?/p>

南宮春水這才恍然大悟，難怪自己會平白無故從原來的世界來到這里，想來定是天道在背后做了安排。

孟清接著說道：“要找齊陰鐵并將它們融合，必須有足夠的功德之力才行。我這些日子四處義診，也是為了多攢些功德?！?/p>

南宮春水沉吟道：“魏嬰既是將來的冥王，恐怕肩上的擔子不止開啟地府這一件?！?/p>

孟清點頭：“天道也是這個意思，讓魏嬰留在我身邊，由我和你一同教導他?！?/p>

“教導未來的冥王……”南宮春水低聲重復了一句，眼神里多了幾分鄭重，“這可不是件容易事?！?/p>

孟清嘆了口氣：“是啊，可事已至此，也只能一步步來了。阿羨性子跳脫，將來才能擔起冥王的職責。”

南宮春水看向院外，魏嬰正追著薛洋跑，笑聲清亮。他收回目光，對孟清道：“放心，既然天道讓我來幫忙，我自然會盡心。你教他醫(yī)術和處世，我便多指點他些修行和武功，總不能讓他將來在冥界束手束腳?！?/p>

孟清看著他，心里踏實了不少。有南宮春水在，似乎再難的事也有了底氣。她笑了笑：“有南宮大哥這句話，我就放心了?！?/p>

兩人正說著，就見魏嬰舉著個剛摘的野果跑進來，嚷嚷著：“清兒姐姐，南宮大哥，你們看這個！可甜了！”

南宮春水看著他眼里的光，忽然覺得，教導這樣一個孩子成為冥王，或許也不是件壞事。至少此刻，這雙眼睛里還沒有沾染世間的陰翳，滿是少年人的鮮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