烏蘭的鐵騎在雪線前勒馬。
三千把彎刀同時出鞘的錚鳴聲中,洛清秋只是靜靜望著掌心的劍——冰魄與霜華交融后的劍身透明如水,內(nèi)里卻流淌著星河般的光暈。劍穗上那枚翡翠鈴鐺無風(fēng)自動,發(fā)出的卻是師父當(dāng)年在江南雨夜吹過的簫調(diào)。
"你終于成了真正的劍人。"烏蘭的銀甲覆滿冰霜,說出的每個字都帶著白氣,"可惜終究要死在我的......"
劍光起時,整座昆侖山的雪都停了。
不是風(fēng)止,而是所有雪花都凝在了半空。洛清秋的身影在騎兵陣中閃爍,每一次現(xiàn)身都恰好站在某片懸停的雪花上。他的劍尖點過七名百夫長的咽喉,血珠濺在雪上時,那些人還保持著沖鋒的表情。
烏蘭的彎刀劈碎了第十七個幻影,真正的霜華劍卻已抵在他后心。銀甲將軍突然狂笑,反手撕開胸甲——心臟位置嵌著一塊青銅碎片,紋路與狼首符如出一轍。
"你師父當(dāng)年沒告訴你?"烏蘭的嘴角溢出黑血,"劍毒......是會傳染的。"
碎片炸開的剎那,洛清秋看清了上面刻的小字:**"熔劍者,必為劍熔"**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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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銅碎屑如蝗群般撲向洛清秋心口,卻在觸及皮膚時被流動的金屬吞噬。他忽然明白了師父的布局——二十年前種在他體內(nèi)的根本不是解藥,而是更純粹的劍毒。
"原來......"洛清秋的瞳孔完全化為霜色,"這就是您的劍道。"
烏蘭的軀體正在青銅化,他掙扎著舉起彎刀:"樓蘭......女王......騙了......所有人......"話未說完,整個人已凝固成青銅雕像,臉上還凝固著驚駭?shù)纳袂椤?
三千鐵騎在雪中石化,像一片突然出現(xiàn)的碑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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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書人找到洛清秋時,劍客正跪在雪地里雕琢一塊冰碑。他的指尖流淌著液態(tài)金屬,在冰面上蝕刻出師父最愛的《廣陵散》曲譜。
"公子,您的心......"
洛清秋解開衣襟,心口處的皮膚已透明如水晶,可見其中流淌的紫金色液體。每滴液體里都沉浮著細(xì)小的劍影。
"劍毒入魂,便是長生的代價。"他忽然咳嗽起來,落在地上的血珠竟開出一簇冰藍(lán)的曇花,"煩請老丈......把這個送給樓蘭女王。"
說書人接過冰雕的曇花,發(fā)現(xiàn)花蕊里封著一滴青銅液——正是烏蘭心臟里取出的碎片所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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昆侖日落時,洛清秋獨自走向劍冢深處。霜華劍插在冰臺上,劍身映出他逐漸透明的身影。
"師父,您當(dāng)年問我......"他撫過劍穗上師父留下的玉扣,"劍道的極致是什么。"
山風(fēng)穿過劍冢,帶起萬千劍鳴。在徹底化為劍光前,洛清秋最后想起的是江南的雨——那年他第一次完美使出"流云回雪"時,師父用簫聲為他伴奏,檐角滴落的雨珠都凝成了小小的冰劍。
原來優(yōu)雅從不是姿態(tài)。
而是以身殉道時,仍記得在碑上刻一曲長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