樓蘭王城的廢墟在暮色中如同一具被風(fēng)干的尸體,殘垣斷壁間偶爾閃過沙狐的影子。說書人捧著那朵冰雕曇花的手已經(jīng)凍得發(fā)青,花蕊中的青銅液體不知何時凝聚成了一只栩栩如生的蝎子,尾針正抵著晶瑩剔透的花瓣,在夕陽下泛著詭異的光澤。
"他終究......還是選了這條路。"
陰影中傳來金鈴輕響,一襲紅裙的樓蘭女王赤足踏過滾燙的沙礫。她指尖纏繞的銀線在暮色中泛著冷光,如同蛛網(wǎng)般延伸至廢墟各處。當(dāng)她接過那朵冰花時,蝎子突然躍起,沒入她眉心的朱砂痣,那點殷紅頓時泛起青銅般的金屬光澤。
三丈外的沙丘突然塌陷,露出半截被風(fēng)沙掩埋的水晶棺。棺中白衣男子的心口處,一柄三寸長的冰晶小劍正在緩緩消融,劍身上密布的紋路與霜華劍如出一轍。
"你弟弟臨死前,可曾留下什么話?"女王的嗓音像摻了碎玻璃的蜜糖,甜膩中帶著致命的銳利。
說書人下意識退后半步,袖中滑落半片泛黃的羊皮地圖。女王用染著蔻丹的指甲挑起它,忽然低笑起來——地圖邊緣那些用金線繡著的符文正在詭異地蠕動,重新組合成一條指向昆侖山腹的新路線。
"好個洛清秋......"她捏碎冰花,紫金色的汁液滲入沙土,竟讓周圍三丈內(nèi)的沙粒全部結(jié)晶成細(xì)小的冰棱,"死了還要擺我一道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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昆侖劍冢最深處,霜華劍的嗡鳴驚醒了巖縫中沉睡的雪梟。
劍身依然穩(wěn)穩(wěn)地插在寒玉臺上,但劍穗上那枚翡翠鈴鐺里,一粒米粒大小的冰晶正在晨光中緩緩旋轉(zhuǎn)。若有絕世高手在此,定能看出冰晶中封著個微小的人影——白衣玉冠,正在挽一招"流云回雪"的起手式,劍尖所指之處,空氣都凝結(jié)出細(xì)小的霜花。
冰臺下的陰影里,說書人留下的酒葫蘆表面結(jié)滿了霜紋。葫蘆肚上歪歪扭扭刻著半闕《臨江仙》:
**"劍魄原非鐵,心燈本是冰。**
**廿年大夢醒時,山河已姓嬴。"**
當(dāng)?shù)谝豢|陽光穿透劍冢頂部的冰棱時,酒葫蘆突然"咔"地裂開一道細(xì)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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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漠盡頭的地平線上,駝鈴叮咚。
一支商隊正踏著晨光緩緩前行。為首的少年約莫十七八歲,背上用麻布包裹的長條物件在風(fēng)中獵獵作響。偶爾掀起的一角,露出銀白色劍鞘上若隱若現(xiàn)的冰裂紋路。
"小公子,前面就是樓蘭舊址了。"商隊首領(lǐng)抹著汗喊道,"您真要獨自去那鬼城?"
少年回頭笑了笑,腰間翡翠鈴鐺叮咚作響:"有位故人托我送件東西。"他手指無意識地?fù)徇^背上長條物件,指腹傳來的寒意讓他想起三個月前那個雪夜——
昆侖絕巔的冰洞里,白發(fā)如雪的劍客將這把劍遞到他手中時,劍柄上的霜花紋路突然活了過來,順著他的掌心血管游走全身。那瞬間他看見了漫天劍雨,看見了青銅門后的星河,還看見一個青衣人站在江南煙雨里吹簫的背影。
"此劍名'照影'。"劍客的聲音像隔著萬重山水,"等你見到眉心有朱砂的女子,就對她說......"
駝隊突然一陣騷動。少年抬頭,看見樓蘭廢墟上空盤旋著成群的烏鴉,它們組成的圖案竟酷似一柄出鞘的利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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與此同時,劍冢內(nèi)的霜華劍突然自鳴。
翡翠鈴鐺里的冰晶人影正好使到"流云回雪"的最后一式,劍尖所指之處,酒葫蘆的裂縫中滲出一滴琥珀色的酒液。
這滴酒墜地的剎那,整座昆侖山的積雪都泛起了紫金色的微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