壽安堂里藥香繚繞。明蘭跪在青石地上，背脊挺得筆直。老太太靠在床頭，面色仍有些蒼白，目光卻銳利如刀。

"為什么？"老太太聲音沙啞，"你明知那文炎敬是你父親給你選的。"

明蘭抬起臉，眼中竟無半分愧色："祖母可還記得我小娘死的那晚？大娘子送了大量的補品，又不讓小娘走動，我小娘生產時才會一尸兩命..."她聲音輕柔，卻字字如針，"如今大娘子回了宥陽，如蘭搶了妹妹未婚夫的名聲傳遍汴京，這才叫天道輪回。"

老太太她看著這個從小養(yǎng)在跟前的孫女，第一次看清她眼底的恨意。

"你..."老太太胸口劇烈起伏，"你故意讓你父親他們碰見如蘭他們的？"

明蘭輕輕點頭："文公子與五姐姐的確有私情，我只不過順水推舟擺了”

老太太長長嘆了口氣："孩子，仇恨是穿腸毒藥啊..."

"寧遠侯府秦大娘子前兩日來拜會我。"老太太突然轉了話題，"有意為顧家三郎求娶你。"

明蘭睫毛輕顫。

"你若不反對，這門親事就定給你。"老太太凝視著明蘭，"但過去的事，到此為止吧。"

明蘭俯身叩首，額頭貼在冰冷的地面上："孫女聽祖母的。"

抬起頭時，她眼中已盈滿淚水，"可是祖母，有些痛，不是想忘就能忘的...但孫女不會再對五姐姐做什么的。"

老太太伸手撫摸她的發(fā)頂，枯瘦的手指微微發(fā)抖："我知道，我知道..."她聲音哽咽，"但你小娘若在天有靈，定不愿你活在仇恨里。"

次年的春闈放榜之日，盛府上下都屏息凝神地等待消息。文炎敬的名字赫然在列，雖非二甲排名靠后，卻也中了進士，授了個從九品的閑職。

如蘭已經從當時的一頭熱清醒，聽到消息時，可她的手指卻無意識地絞緊了帕子——她再驕縱，也明白，文炎敬如今已是官身，她的婚事，再無轉圜余地。

盛纮雖仍惱恨如蘭敗壞門風，但礙于文炎敬已經達到他的門檻，終究不好再說什么。只是如蘭的婚禮，全由長柏和海氏操持。婚禮辦得比墨蘭簡單了些，但該有的體面還是給了如蘭。

如蘭穿著嫁衣上轎時，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，可她知道，她已無路可退。

明蘭的婚事卻辦得極為風光。明蘭穿著大紅嫁衣，頭戴鳳冠，在喜娘的攙扶下向盛纮和老太太磕頭辭別。盛纮看著這個素來不起眼的女兒，心中竟生出幾分不舍——他這才發(fā)現(xiàn)，明蘭不知何時已出落得如此明艷動人，眉眼間隱約有幾分衛(wèi)小娘的影子。

“到了顧家，要謹守婦道，孝順婆母。”盛纮干巴巴地說道。

明蘭垂眸，輕聲應道：“女兒謹記父親教誨?！?/p>

“明蘭，你也是我看著長大的，這一盒東西算是給你的添妝”林噙霜讓雪娘將盒子遞給明蘭。

“多謝，小娘”

老太太卻拉著她的手，久久不放，最終只低聲道：“好好過日子。”

明蘭眼眶微紅，重重地點頭。

花轎起，鑼鼓喧天，明蘭在轎中輕輕撫過腕上的玉鐲——那是衛(wèi)小娘留給她的唯一遺物。她閉上眼，唇角微微揚起，阿娘，我會過幸福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