御花園西角，秋陽透過稀疏的云層灑下斑駁光影。衛(wèi)嬿婉咬著下唇，纖細的手指死死扣住沉重的青瓷花盆邊緣，指節(jié)因用力而泛白。盆中那株名貴的"金鳳朝陽"菊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搖曳，金黃的花瓣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。

她額角沁出細密的汗珠，打濕了鬢邊碎發(fā)。這盆花是嘉嬪點名要擺在寢殿的，若是出了差錯……衛(wèi)嬿婉不敢往下想，只能更加小心地挪動腳步。剛轉(zhuǎn)過一座嶙峋的假山，忽見一道橘色身影如小旋風(fēng)般迎面撞來——

"砰！"

花盆重重砸在青石板上，發(fā)出清脆的碎裂聲。衛(wèi)嬿婉右手食指被碎片劃破，頓時傳來鉆心的疼痛。那撞人的小女孩也跌坐在草叢里，發(fā)間金鈴"叮當(dāng)"亂響，蜀錦裙擺上沾滿了草屑。

"嘶——"衛(wèi)嬿婉倒抽一口冷氣，顧不得手上傷口，目光落在小女孩裙擺上精致的穿花蝶紋上，心頭猛地一顫。這繡工、這料子……這是皇貴妃宮里的四公主？她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上來，整個人如墜冰窟。

草叢里的璟瑤揉著膝蓋，杏眼里蓄起淚花："好疼……"聲音里帶著委屈的哭腔。

永瑚立刻跑到姐姐身邊，小手笨拙地拍著她的背："姐姐，你怎么了？"他瞪著圓圓的眼睛，警惕地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宮女。

衛(wèi)嬿婉臉色煞白如紙，嘴唇不受控制地顫抖著。遠處已傳來雜沓的腳步聲，宮人們焦急的呼喊越來越近："公主！阿哥！"那聲音每近一分，她的心就沉一分。

若被嘉嬪知道我惹禍……她本能地后退半步，卻在看到碎裂的花盆和歪倒的名貴菊花時僵在原地。完了，這下兩頭都逃不過責(zé)罰了。

"阿哥！公主！"星璇帶著一眾宮女急匆匆趕來，見璟瑤跌坐在草叢里，永瑚正在安慰她，裙擺沾滿了草屑，小臉皺成一團，頓時心疼不已。

"快扶公主起來！"星璇蹲下身，小心翼翼地檢查璟瑤的手掌，只見白嫩嫩的掌心擦破了一層皮，滲出點點血絲。她倒吸一口涼氣，這要是讓皇貴妃娘娘看見，還不知要心疼成什么樣。

璟瑤扁了扁嘴，眼里噙著淚花："星璇姑姑，手手辣辣的……"她伸出受傷的小手，上面還沾著泥土和草葉。

"奴婢這就帶公主回去上藥。"星璇正要抱起璟瑤，身旁一個眼尖的宮女突然指著衛(wèi)嬿婉道："姑姑，這宮女滿身塵土，莫不是她沖撞了公主？"

永瑚立刻指著衛(wèi)嬿婉，奶聲奶氣卻異常清晰地說："星璇姑姑，就是她撞了姐姐！"小孩子不懂掩飾，直接道出了真相。

衛(wèi)嬿婉"撲通"一聲跪下，額頭重重磕在青石板上，發(fā)出一聲悶響："奴婢不是故意的！奴婢搬著花盆躲閃不及……"她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，額頭緊貼冰涼的地面不敢抬起。

"啟祥宮的？"星璇眼神陡然銳利，認出了衛(wèi)嬿婉衣襟上的徽記。嘉嬪素來與自家主子不睦，如今她宮里的人又傷了公主……這究竟是巧合還是有意為之？

衛(wèi)嬿婉伏在地上的身子抖得更厲害了。她能感覺到星璇審視的目光如刀子般落在自己背上，卻不敢有絲毫動作。

"讓你們主子自己去向皇上和皇貴妃娘娘解釋！"星璇冷哼一聲，抱起璟瑤轉(zhuǎn)身就走。一群宮女太監(jiān)連忙跟上，有人牽著永瑚，有人撿起公主掉落的金鈴，沒人多看跪在地上的衛(wèi)嬿婉一眼。

衛(wèi)嬿婉仍保持著跪伏的姿勢，直到腳步聲完全消失，才敢微微抬頭。她緩緩站起身，膝蓋已經(jīng)麻木，但比起身體上的疼痛，更讓她恐懼的是即將到來的責(zé)罰。嘉嬪娘娘本就對她不滿，如今又出了這樣的事……

一滴淚水不受控制地滑落，砸在花瓣上。衛(wèi)嬿婉迅速擦干眼淚，警惕地看了看四周。在這深宮里，連哭都是奢侈的。她深吸一口氣，拖著疼痛的身體向啟祥宮走去，每一步都沉重如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