長春宮內(nèi)，皇后富察瑯?gòu)冒胍性邙P榻上，手中握著一卷《金剛經(jīng)》，目光卻久久停留在同一頁未曾翻動。

"娘娘，咸福宮傳來消息，皇貴妃有喜了……"素練小心翼翼地稟報，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。

皇后手中的經(jīng)卷"啪"地落在錦被上。她緩緩轉(zhuǎn)頭，唇角扯出僵硬的弧度："是么？那真是……大喜事。"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。又是高氏，總是搶她的風(fēng)頭。

素練小心翼翼地捧著茶盞奉上，低聲道："娘娘，還有一事……純妃娘娘今晨誕下五公主，母女平安。"

皇后接過茶盞，青瓷茶蓋輕輕一滯，隨即若無其事地合上："公主好啊，宮中又添喜事。" 純妃倒是個有福的，橫豎不過是個公主……她抿了口茶，卻嘗不出任何滋味。

殿外突然傳來腳步聲，和敬公主璟瑟走了進來，她的手里高舉著一幅畫，臉上洋溢著興奮的紅暈："皇額娘快看！兒臣新作的畫！"

皇后勉強擠出一絲笑容，接過女兒遞來的畫。畫上是她與璟瑟在御花園賞菊的場景，筆觸雖稚嫩卻十分傳神，將母女二人的神態(tài)捕捉得惟妙惟肖?；屎髣偮冻鲂┰S真心笑意，卻聽素練輕咳一聲："公主怎的沒畫上小阿哥？"

"額娘如今眼里只有弟弟。"璟瑟撅著嘴，金鈴鐺隨著她扭頭的動作叮當作響，"女兒想畫個妹妹上去！她可以陪我玩，就像四妹妹陪皇貴妃娘娘那樣。"

"胡鬧！"皇后突然厲聲呵斥，茶盞重重擱在案幾上，驚得璟瑟后退半步。皇額娘從未這樣兇過我……璟瑟眼中立刻蓄滿淚水，卻倔強地不讓它們落下。

皇后深吸一口氣，強壓怒意："皇額娘生的必須是弟弟。你是嫡公主，要懂事。"每個字都說得異常清晰，仿佛在說服自己。富察氏滿門的榮耀，都系于她腹中這個孩子身上。

璟瑟眼眶泛紅，死死攥著畫軸："可皇貴妃娘娘有孕后，日日都陪四妹妹玩耍！她說無論是弟弟妹妹都會一樣疼愛！"小孩子不懂掩飾，直接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。

賤人！故意拿孩子爭寵……皇后胸口劇烈起伏，眼前浮現(xiàn)高晞月那張總是帶著溫柔笑意的臉。那個出身不如她的女人，憑什么能如此從容？

"住口！"皇后聲音陡然拔高，嚇得殿內(nèi)宮人齊齊跪地，"皇貴妃是什么身份？也配與你皇額娘相提并論？"話一出口她就后悔了，但覆水難收。

殿內(nèi)霎時死寂。璟瑟的眼淚"啪嗒"砸在畫上，暈開了墨色牡丹。她不敢相信一向溫柔的皇額娘會這樣說話，更不明白為什么弟弟妹妹會有這么大的區(qū)別。

素練連忙上前打圓場："公主累了吧？奴婢帶您去用些點心……"

"不必。"皇后疲憊地擺手，努力平復(fù)呼吸，"去把前兒內(nèi)務(wù)府送來的珊瑚手串給公主戴上。"那是暹羅進貢的珍品，原本打算等璟瑟生辰再給的。

待璟瑟抽泣著被宮女帶離，皇后終于支撐不住，猛地將經(jīng)卷掃落在地。佛珠四散滾落，發(fā)出清脆的聲響，如同她此刻碎裂的鎮(zhèn)定。

"娘娘保重身子??！"素練慌忙上前攙扶，"您如今是雙身子的人……"

皇后死死抓住素練的手臂，力道大得驚人："本宮必須生下嫡子……否則富察氏滿門榮耀……"家族的責(zé)任如同千斤重擔(dān)壓在她肩上。

素練從未見過主子這般模樣，嚇得不敢出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