杭州行宮的偏殿內(nèi)，燭火搖曳，將滿室珍寶映照得流光溢彩。

高晞月的指尖輕輕撫過一架紫檀嵌玉屏風(fēng)，那玉是上等的和田青玉，觸手生溫，雕著八仙過海的圖案，連何仙姑籃中的花瓣都纖毫畢現(xiàn)。她的指腹在韓湘子的玉簫上停留片刻，那簫孔竟真的能透光。

"娘娘您看，"茉心捧著一盞琉璃燈湊近，"這玉在燈下會泛藍(lán)光呢！奴婢從沒見過這么好的玉雕。"

高晞月沒有接話，只是轉(zhuǎn)向一旁的博古架。架上陳列的琺瑯彩瓷瓶在燭光下泛著瑰麗的光澤，瓶身上繪制的西洋仕女栩栩如生，連睫毛都根根分明。

"這還只是偏殿..."高晞月喃喃自語，聲音輕得只有自己能聽見。目光又被案幾上一方歙硯吸引，那硯臺墨池處天然形成云紋，是傳聞中"千金難買"的珍品。

弘歷負(fù)手站在她身后，眼中帶著玩味的笑意："喜歡嗎？"

他踱步上前，隨手拿起一個(gè)翡翠白菜把玩，"這些都是各地官員'孝敬'你的。打著給朕的名號，實(shí)則投你所好。聽說你愛玉器，這半個(gè)月送來的玉雕都能開個(gè)鋪?zhàn)恿恕?

高晞月轉(zhuǎn)身："皇上！"她雙頰微紅，眼中閃過一絲惱意，"這下倒好..."她指了指滿室珍寶，聲音里帶著幾分無奈，"臣妾成了惑主媚上的禍水了！這要讓御史們知道，怕是要寫折子參我了。"

弘歷大笑，順手拿起案上折扇把玩。"月兒多慮了。"

他忽然壓低聲音，湊近她耳邊，"正因?yàn)槭墙o你的，朕才好名正言順去他們府上。"扇骨在他指間轉(zhuǎn)了個(gè)圈，"朕早就摸清了這些人的老底。江蘇按察使送來的那對玉如意，用的是本該修堤的銀子；杭州織造獻(xiàn)上的云錦，是從商戶那里強(qiáng)征來的。"

高晞月眸光一閃，手中的帕子不自覺地絞緊。她這才明白，原來這些奢華的禮物背后，竟藏著這樣的深意。正要開口，忽然想到什么，眉頭又蹙了起來："官員們盤根錯(cuò)節(jié)，若因此記恨..."

"那就讓他們記恨。"弘歷的笑意未達(dá)眼底，手中的扇"啪"地一聲合上，"朕倒要看看，他們這些魑魅魍魎怎么做。"

他走到窗前，"月兒可知道，這些珍玩字畫，都是從百姓骨頭里榨出來的油。"

"皇上這是要..."她輕聲道，

"殺雞儆猴。"弘歷將團(tuán)扇放回原處，發(fā)出一聲輕響，"江蘇巡撫劉統(tǒng)勛的折子，漕糧虧空三成，河工銀兩對不上賬..."他冷笑一聲，手指在案幾上輕輕叩擊，"這些擺設(shè)，可都是民脂民膏。那個(gè)翡翠白菜，夠一個(gè)村子吃三年。"

高晞月心頭一震，她忽然想起運(yùn)河岸邊那個(gè)衣衫襤褸的孩童，又看看眼前這方價(jià)值連城的歙硯，胃里泛起一陣酸澀。

弘歷走到她身邊，握住她微涼的手指："明日朕要去西湖賞荷。"皇后可愿同行？"

高晞月立刻會意。什么賞荷，分明是要借她的名義去查那些官員的別院。

她忽然笑了，眼角微微彎起，露出一個(gè)了然的笑容："臣妾聽聞西湖荷花乃天下絕色，自然要去開開眼界。"她頓了頓，眼中閃過一絲狡黠，"正好臣妾新得了幾套衣裳，也該穿出去見見光了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