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泰站在養(yǎng)心殿外的廊檐下，陽光透過琉璃瓦灑落在他挺拔的身姿上。他本以為能遠遠守護公主已是莫大的幸福，如今竟有機會堂堂正正地站在她身邊，這份恩賜，他愿用性命去珍惜。

指尖不自覺地摩挲著腰間的佩刀，冰冷的金屬觸感讓他稍稍回神。四阿哥方才的話語仍在耳邊回響——"能不能讓四姐姐喜歡，就看你自己了。"這句話像一把火，點燃了他心底深埋已久的希望。

年少習武的日子如走馬燈般在明泰腦海中閃回——

寒冬臘月，天還未亮，他就在院子里扎馬步。呼出的白氣在晨光中凝結成霜，浸濕了單薄的練功服。阿瑪嚴厲的呵斥聲猶在耳邊："西林覺羅家的男兒，要么不做，要做就做到最好！"

酷暑三伏，烈日炙烤著演武場。汗水順著眉骨滑入眼睛，刺痛難忍，他卻仍一遍遍練習著刀法，直到雙臂酸軟得抬不起來。師傅常說："武藝不精，何以保家衛(wèi)國？"

十八歲那年，他以武舉人身份入驍騎營。

二十歲，因在剿匪中立功，他被調(diào)任御前侍衛(wèi)。

第一次踏入紫禁城時，領路的侍衛(wèi)首領告誡他："在這里當差，眼睛要利，手腳要勤，嘴巴要緊。"

那些年，他的世界非黑即白，只有忠君衛(wèi)國的信念，從未有過半分兒女情長的念頭。直到那個改變他一生的春日午后。

明泰至今記得每一個細節(jié)——那日他在乾清宮外當值，春日的陽光溫暖而不刺眼，御花園里的海棠開得正盛。一陣銀鈴般的笑聲突然傳來，清脆得像是林間歡躍的溪流。

他循聲望去，只見一個身著淡粉色旗裝的少女追著一只彩蝶跑來。陽光透過花瓣的縫隙，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她跑得急了，腳下不穩(wěn)，眼看就要摔倒——

明泰幾乎是本能地沖上前，穩(wěn)穩(wěn)扶住了她。少女抬頭，他這才看清她的面容：杏眼櫻唇，肌膚如雪，明艷不可方物。

"多謝這位侍衛(wèi)。"少女站穩(wěn)后，禮貌地道謝，聲音如清泉般悅耳。

明泰慌忙退后兩步，單膝跪地："奴才該死，冒犯了..."

少女卻笑了起來："你救了我，何罪之有？"她好奇地打量著他，"你是新來的侍衛(wèi)嗎？我好像沒見過你。"

明泰不敢抬頭，只能盯著地面："奴才上月剛調(diào)任御前。"

這時，一個年長的宮女匆匆趕來："四公主，您怎么跑到這里來了？皇后娘娘正找您呢。"

"那是四公主。"待公主走遠后，身旁的侍衛(wèi)小聲告訴他，"皇上最寵愛的嫡女。"

那一刻，明泰感到胸口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，心跳快得幾乎要躍出胸膛。這份不該有的悸動被他深深埋藏，只在每次看到公主時，讓目光多停留一瞬。

誰能想到，這一眼傾慕，竟在心底生根發(fā)芽。

"你抬起頭來。"

清亮的女聲將明泰從回憶中驚醒。這聲音他再熟悉不過——是璟瑤。

此刻她正站在養(yǎng)心殿外的玉階上，陽光為她勾勒出一圈柔和的輪廓，淡紫色的旗裝襯得她肌膚如雪，發(fā)間的珠釵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，折射出細碎的光芒。

明泰的心跳驟然加速，掌心滲出冰涼的汗水。他單膝跪地，聲音比平日低沉了幾分："奴才給四公主請安。"

璟瑤看著眼前這個總是低著頭的侍衛(wèi)，忽然有種奇妙的感覺。那晚月下匆匆一別，她甚至沒來得及看清這個說愛慕她的人長什么模樣。此刻日光正好，她不想再錯過這個機會。

"那晚我沒看清你。"璟瑤的聲音帶著好奇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，"你抬起頭來，我想看看你。"

明泰喉結滾動了一下。多年來，他總是在她面前低著頭，恪守著侍衛(wèi)的本分?？山裉?，公主的命令讓他無處可逃。他緩緩抬頭，第一次在日光下毫無保留地展現(xiàn)自己的面容。

棱角分明的下頜線，高挺的鼻梁，濃眉下那雙在陽光下呈現(xiàn)琥珀色的眼睛——一張兼具武將英氣與滿族貴族深邃特征的面容完全呈現(xiàn)在璟瑤面前。他的眼神專注而克制，卻又帶著不容錯認的溫柔。

"公主請看吧。"明泰輕聲道，聲音里有一絲幾不可察的顫抖。

這是他第一次如此坦誠地面對心上人，仿佛將整顆心都捧了出來。

璟瑤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。這張臉比她想象中更加英俊，也更加堅毅。陽光照在他的睫毛上，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，掩不住他眼中涌動的情緒。她忽然想起那晚他說"我愛慕著公主"時的神情，與此刻如出一轍。

在一種莫名的沖動驅使下，璟瑤向前走了兩步，縮短了兩人之間的距離。

"你想做我的駙馬嗎？"

這句話脫口而出，連璟瑤自己都吃了一驚。她本不是這般直白的性子，可面對明泰，那些宮廷里學來的彎彎繞繞全都派不上用場，只想問個明白。

明泰明顯怔住了，瞳孔微微擴大。他設想過無數(shù)種可能，卻沒想到公主會如此直接地問出這句話。養(yǎng)心殿外的玉階上安靜得能聽見風吹拂衣袂的聲音。遠處幾個太監(jiān)探頭張望，又識趣地退開。

過了許久，明泰才找回自己的聲音："我想。"

短短兩個字，卻說得顫抖而堅定，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。

璟瑤嘴角不自覺地上揚，心中一塊大石終于落地。她突然覺得，世間千萬句華麗的情話，都比不上這簡單直白的兩個字來得動人。

"我記下了。"她輕快地說，轉身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