省體中心的穹頂像一枚倒扣的銀月，燈束交織成流動的星瀑。姜夢琳踩著最后一記鼓點旋身下臺，青綠的裙擺尚帶著《竹語》的清風，卻被體操領(lǐng)隊王老師一把挽住手腕：“夢琳，快！個人全能檢錄只剩七分鐘！”
后臺長廊像被拉長的膠片，燈管一盞盞掠過她微汗的額角。她低頭扯下頭上的竹葉發(fā)簪，黑發(fā)瞬間瀑落，帶著舞臺的檀香味。王璐追上來，把一瓶冰鎮(zhèn)葡萄糖塞進她掌心：“省賽比完，你還得帶舞蹈隊去閉幕式領(lǐng)團體獎，兩頭金牌，今天要是能包攬，你就是省里史無前例的雙冠王?！?/p>
姜夢琳仰頭灌下，喉間火灼般的疲憊被涼意壓下，她勾了勾唇：“老師，我答應(yīng)過薛洛，要把《竹語》的謝幕跳給全省看。”
話音未落，廣播里已響起清亮的男聲：“下面進行女子個人全能決賽，請運動員姜夢琳、許清梔、唐婉寧入場——”
觀眾席爆出雷鳴，高一一班的方位卻悄悄空出兩排。林池硯扣著鴨舌帽，指節(jié)在欄桿上敲出無聲的節(jié)拍；白玖瑤抱著一件嶄新的校服外套，袖口繡著暗銀的“L”——那是她熬了三夜，用月光一樣的絲線偷偷縫的。
廣播音樂切換成激昂的《破曉》。姜夢琳赤足踩在墊子上，腳踝還沾著舞臺的閃粉，像星子墜入人間。她深吸一口氣，助跑、起跳——空中轉(zhuǎn)體1080°接直體后空翻，落地時墊面只發(fā)出一聲輕哼。裁判席的記分牌亮出全場第一個“9.9”。
看臺上，林池硯的喉結(jié)滾了滾，帽檐下的黑眸深得像剛被墨汁洗過。他忽然伸手，隔著十幾排觀眾，對著場地中央比了個只有兩人懂的手勢——食指輕點左肩，那是“我在”。
最后一項是平衡木。姜夢琳飛身上木，足尖一點，木身微顫，像風過竹林。她想起《竹語》里那句“孤獨與渴望”，忽然在木上做了一個從未試過的后屈倒立，指尖向后抓住腳踝，身體拉成一張飽滿的弓。時間仿佛被拉成黏稠的蜜，直到她穩(wěn)穩(wěn)落木，全場才爆出掀翻屋頂?shù)募饨小?/p>
記分牌定格：個人全能總分38.866，領(lǐng)先第二名0.8——省新紀錄誕生。
然而就在她行禮退場的瞬間，大屏忽然切進一條緊急插播：“下面臨時加播一條消息：閉幕式團體舞蹈《竹語》因道具故障，取消演出資格?！?/p>
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，姜夢琳僵在通道口。王璐的電話隨即沖進來：“夢琳，有人匿名舉報我們比賽服抄襲外校創(chuàng)意，組委會要查！如果坐實，團體獎和個人獎可能一起取消！”
觀眾席的歡呼仍在繼續(xù)，卻仿佛與她隔著一層毛玻璃。姜夢琳的指尖開始發(fā)抖——那件流光溢彩的“竹葉衣”，是王璐親手為她縫的，每一針都綴著學校的榮耀，怎么就成了抄襲？
忽然，一件帶著熟悉雪松味的外套落在她肩頭。林池硯不知何時已穿過安保，掌心覆在她冰涼的手背：“別怕，我的小冠軍?！彼曇舻蛦。瑓s帶著少年特有的滾燙，“我?guī)憧醋C據(jù)?！?/p>
他抬手，指向大屏另一側(cè)——監(jiān)控畫面里，一個戴鴨舌帽的女生正將U盤塞進組委會信箱，背影瘦小，耳垂卻閃著一枚青竹耳釘，與許清梔今日戴的那對，一模一樣。
白玖瑤氣喘吁吁跑來，把手機屏幕懟到兩人眼前：“校論壇炸了！許清梔三分鐘前發(fā)貼：‘姜夢琳的勝利，本該屬于我。’她實名舉報你服裝抄襲，卻忘了關(guān)定位——她就在體育館地下停車場的B3區(qū)。”
林池硯瞇了瞇眼，眸底掠過一絲少見的陰鷙。他牽住姜夢琳的手腕，指腹擦過她因過度用力而崩裂的掌紋：“去領(lǐng)獎，還是去抓賊？”
姜夢琳抬頭，額前碎發(fā)被汗黏成彎月，眼底卻燃起幽亮的火。她摘下號碼牌，折成一枚小小的竹筏，放進林池硯掌心：“先領(lǐng)獎——屬于我和學校的榮耀，誰也別想偷走。但……”
她踮腳，貼在他耳側(cè)，聲音輕得像竹葉摩挲：“等領(lǐng)獎臺燈光最亮的那一刻，我要讓全省看見——誰才是真正的賊?！?/p>
遠處，閉幕式的煙火已升空，像一簇簇提前綻開的黎明。林池硯握緊那枚“竹筏”，忽然低笑一聲，帽檐下的陰影遮不住他眼底瘋長的占有欲：“好，我陪你賭這一把?！?/p>
兩人并肩往領(lǐng)獎通道走去，背影被追光拉得很長，像兩株交纏的竹，在風雷欲來的夜色里，悄然拔節(jié)。
而在無人注意的角落，高懿霄抱著筆記本，指尖飛快地掠過鍵盤，屏幕上一行紅字閃爍：
【B3區(qū)監(jiān)控已切入，許清梔車輛識別完成——車主：韓鶴軒，登記人關(guān)系：表妹?！?/p>
他按下回車，發(fā)送給置頂聯(lián)系人：
“阿硯，你猜得沒錯，這枚耳釘?shù)馁徺I記錄，最后指向的IP，是學生會主席室?！?/p>
領(lǐng)獎臺的金色帷幕緩緩拉開，主持人高聲道：“讓我們歡迎女子個人全能新紀錄保持者——姜夢琳！”
聚光燈轟然打下，少女拾階而上，裙擺掠過紅毯，像一刃薄而利的月光。就在她指尖觸到獎杯的剎那，大屏忽然切進一段實時直播——
停車場里，許清梔被安保反剪雙手，卻仍仰頭朝鏡頭嘶喊：“姜夢琳，你偷了我的人生！那件衣服，是我先設(shè)計的！”
畫面一閃，高懿霄切入后臺，調(diào)出設(shè)計稿時間戳：6月17日23:47，署名——姜夢琳。而許清梔的稿圖，赫然顯示7月3日，且圖層屬性為“復(fù)制粘貼”。
全場嘩然。
姜夢琳握著獎杯，垂眸望向臺下。林池硯站在燈影交界處，雙手插兜，沖她抬了抬下巴，口型無聲：“繼續(xù)。”
她深吸一口氣，舉起獎杯，聲音透過麥克風，清冽如碎玉：“省賽今天，我收到了兩份禮物——一份是38.866分，另一份……”
她忽然伸手，指向觀眾席第一排——那里，韓鶴軒猛地起身，臉色異樣。
“另一份，是有人親手送來的背叛。”她彎了彎眼，笑意卻不達眼底，“但沒關(guān)系，竹葉遇風，只會響得更清脆?！?/p>
“現(xiàn)在，請把燈光打向真正的設(shè)計師——”
下一秒，追光橫掃，落在通道口——王璐推著一件被撕破的仿版舞衣走出，布料上赫然用紅線繡著“COPY”字樣，像一記響亮的耳光。
而與此同時，白玖瑤舉起手機，屏幕上是許清梔發(fā)給韓鶴軒的聊天記錄：
【哥，幫我毀掉姜夢琳，團體獎就是你的政治資本?！?/p>
沒有回復(fù)
證據(jù)確鑿，全場沸騰。
姜夢琳卻忽然轉(zhuǎn)身，朝林池硯伸出手，指尖在燈下泛出珍珠母的光澤：“林池硯，我累了。”
少年一步跨上領(lǐng)獎臺，將人打橫抱起，校服外套罩住她半張臉，只露出一雙水光瀲滟的眼睛。他低頭，吻落在她額前碎發(fā)，聲音低得只有兩人能聽見：“那就睡吧，剩下的戰(zhàn)場，交給我?！?/p>
聚光燈將兩人疊成一道剪影，像一幅被釘在青春里的剪影——
而大屏右下角，倒計時忽然跳出：
【十秒后，閉幕式團體舞蹈《竹語》緊急復(fù)排，是否更換主舞？】
十、九、八……
林池硯抱著她，轉(zhuǎn)身走向后臺，步伐穩(wěn)得像踩著心跳。
七、六、五……
姜夢琳在他懷里睜開眼，眸中映出漫天煙火，像一場提前抵達的黎明。
四、三、二……
她忽然伸手，抓住麥克風，聲音輕卻讓整個場館瞬間安靜：
“《竹語》不會缺席——”
“因為，我回來了?！?/p>
最后一秒，燈光熄滅，只剩觀眾席亮起無數(shù)手機電筒，匯成一片流動的星海。
而在黑暗最深處，高懿霄合上電腦，看向身旁不知何時出現(xiàn)的尚梓卿：“賭嗎？今晚過后，省賽的頭條，會換成另一個名字。”
尚梓卿挑眉，將棒球帽反扣在他頭上：“不賭，我只押她贏?！?/p>
——燈再亮起時，舞臺中央，只剩一件被風吹起的青綠舞衣，像一截折斷卻仍在生長的竹。
而姜夢琳與林池硯，已消失在通道盡頭，去向不明。
【本章完】
【下章預(yù)告】
“省賽夜”后，一中論壇空降熱帖：【林池硯抱走姜夢琳的第十秒，有人在停車場拍到韓鶴軒與姜夢琳私聊】
而此刻，空蕩的舞蹈室里，薛洛盯著被剪碎的《竹語》伴奏帶，臉色從未如此陰沉：“有人動了我的原譜?！?/p>
更離奇的是，王璐收到一封匿名快遞，里頭是一截染血的青竹，附帶一張字條——
“真正的抄襲者，從來不是許清梔?！?/p>
落款：X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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