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天剛蒙蒙亮，小燕子就急不可耐地跳下床榻，連頭發(fā)都顧不上好好梳，隨便挽了個髻就往外沖。晨露打濕了她的繡花鞋，在青石板上留下一串濕漉漉的腳印。

“紫薇！紫薇！”她氣喘吁吁地拍打著紫薇的房門，把正在梳妝的紫薇嚇了一跳。

金鎖剛打開門，小燕子就像陣風似的卷了進來：“不好了不好了！”她一把抓住紫薇的手腕，“我昨晚一宿沒睡，柳青柳紅肯定急瘋了！我們得趕緊出宮去找他們！”

紫薇連忙示意金鎖關上房門，拉著小燕子在繡墩上坐下：“你先別急，慢慢說。”她遞給小燕子一杯熱茶，“可是宮規(guī)森嚴，我們這樣貿然出宮...”

“我不管！”小燕子急得眼眶都紅了，“柳青柳紅就像我的親兄妹一樣，我不能讓他們擔心！”她抓著紫薇的手搖晃著，“紫薇，你最聰明了，快想想辦法嘛！”

窗外的朝陽漸漸升起，將兩個少女的身影投映在雕花窗欞上，一個焦躁不安，一個凝神思索，都在為這個突如其來的難題煩惱著。

“紫薇，你說我們要是扮成小太監(jiān)...”小燕子正掰著手指想主意，突然聽見外間傳來一陣腳步聲。她煩躁地抬頭正要抱怨，就聽見通報說五阿哥他們來了，于是小燕子急忙跑出去就看見永琪那張溫潤如玉的面容。

“五阿哥？”小燕子眼睛驟然一亮，像突然點亮了兩盞小燈籠。她一個箭步沖上前，差點被自己的裙擺絆倒，“哎呀你來得正好！”

永琪被她這突如其來的熱情弄得一愣，手中的折扇都忘了搖。只見小燕子一把拽住他的衣袖，連珠炮似的說道：“五阿哥五阿哥，你能不能帶我們出宮？就一會兒！我有十萬火急的大事！”

紫薇連忙起身行禮，無奈地看了眼莽撞的小燕子：“五阿哥別見怪，小燕子她...”

“我知道我知道！”小燕子急得直跳腳，頭上的珠釵叮當作響，“柳青柳紅肯定擔心死了！五阿哥你人最好了，幫幫忙嘛！”她雙手合十，眼巴巴地望著永琪，那模樣活像只討食的小麻雀。

永琪輕咳一聲，彎腰拾起掉落的折扇，指尖不自覺地摩挲著扇骨上細膩的紋路：“此事...倒也不是不可?！彼麎旱吐曇?，目光在四周掃視一圈，“只是現下青天白日的，宮門守衛(wèi)森嚴，若被人瞧見格格和郡主擅自出宮...”

小燕子急得直跺腳，剛要開口就被永琪用折扇輕輕點了點額頭。

“別急，”他眼中閃過一絲狡黠，“待戌時三刻，我親自來漱芳齋接你們。你們就打扮成太監(jiān)和我一同出去。”

紫薇微微一顫：“五阿哥的意思是...”

“沒錯，”永琪湊近些，聲音壓得更低，“戌時宮門下鑰后，侍衛(wèi)交接會有片刻空隙。屆時你們扮作我的隨侍太監(jiān)，我以出宮辦差為由帶你們出去。”他說著突然想起什么，從腰間解下一塊令牌，“這是皇阿瑪賜我的通行令，守門侍衛(wèi)不敢細查?！?/p>

小燕子一把搶過令牌，翻來覆去地看：“哇！這么個小東西就能出宮？”她突然撲閃著大眼睛湊到永琪跟前，“五阿哥，你該不會是經常偷溜出宮吧？”

永琪耳根一熱，連忙用折扇擋住半邊臉：“胡說什么！這是...這是為了辦正經差事。”他看了眼窗外漸高的日頭，正色道：“記住，戌時三刻，莫要聲張。我會讓爾泰在后角門備好馬車?！?/p>

紫薇鄭重地福了福身：“多謝五阿哥成全?！倍⊙嘧右呀浧炔患按乇葎澠鹛O(jiān)的走路姿勢，逗得永琪他們忍俊不禁。窗外忽然傳來宮人的腳步聲，永琪立即收斂笑意，裝作尋常拜訪的模樣高聲告辭。臨走時，他回頭看了眼正在研究太監(jiān)帽子的小燕子，眼中滿是藏不住的笑意。而爾康則是默默的看了紫薇一眼就和永琪他們一起離開了。

戌時的更鼓剛敲過三響，漱芳齋的窗欞就被輕輕叩了三下。小燕子一個激靈從繡墩上跳起來，差點打翻桌上的燭臺。

“來了來了！”她手忙腳亂地套上灰撲撲的太監(jiān)服，束發(fā)的帶子都系歪了。紫薇幫她正了正帽子，自己的手卻在微微發(fā)抖。金鎖在一旁急得直搓手：“格格郡主千萬小心啊...”

門扉悄無聲息地打開，月光下永琪一身靛藍便裝，身后跟著同樣裝扮的爾泰。見到兩個“小太監(jiān)”的模樣，爾泰差點笑出聲——小燕子帽子戴得歪歪斜斜，紫薇則把臉涂得灰一塊白一塊。

“噓——”永琪豎起食指，從懷中掏出兩把折扇塞給她們，“低頭跟緊我，有人問話就搖扇子裝啞巴?！?/p>

小燕子忽然想到什么就轉頭低聲跟明月彩霞他們說：“如果有人來淑芳齋找我和紫薇就說我們已經歇下了?！?/p>

明月彩霞很是擔心：“是，郡主，你們可要早點回來?！?/p>

然后一行人貼著宮墻陰影疾行。路過御膳房時，突然傳來侍衛(wèi)的喝問：“什么人！”小燕子嚇得一個趔趄，被永琪穩(wěn)穩(wěn)扶住。他從容地亮出令牌：“我是五阿哥，本阿哥奉旨出宮辦差?！?/p>

侍衛(wèi)湊近燈籠細看令牌，火光恰好照在小燕子低垂的臉上。紫薇的心跳快得要蹦出嗓子眼，卻見永琪突然側身擋住視線，不悅道：“怎么，連本阿哥的路也要攔？”

“奴才不敢！”侍衛(wèi)慌忙退開。直到宮門在身后緩緩關閉。

直到馬車駛出宮門老遠，小燕子才一把扯下帽子，歡呼著撲到車窗邊：“天哪天哪！我們真的出來了！我們快去大雜院吧?！?/p>

馬車在京城曲折的巷弄里七拐八繞，最終停在一座斑駁的木門前。小燕子不等馬車停穩(wěn)就跳了下來，三步并作兩步沖到門前，手指顫抖著叩響了門環(huán)。

“誰呀？這么晚了...”柳紅帶著濃重鼻音的應答從院內傳來。當木門“吱呀”一聲打開時，油燈昏黃的光暈里，柳紅紅腫的眼睛瞬間瞪得滾圓。

“小燕子？！紫薇？！”她手中的油燈“咣當”墜地，火苗在青石板上跳動兩下便熄滅了。月光清晰地照出她臉上滾落的淚珠，“你們這兩個沒良心的...知不知道我們多擔心...”聲音哽咽得幾乎說不下去。

小燕子鼻子一酸，撲進柳紅懷里，聞著她身上熟悉的皂角香味：“柳紅，我錯了...”話未說完就哽咽得說不出話來。紫薇站在一旁，看著這對不是親人勝似親人的姐妹，眼眶也濕潤了。

柳紅用袖子胡亂擦了擦眼淚，借著月光仔細打量著兩個姑娘：“瘦了...宮里吃得不好嗎？”她突然注意到她們身上的太監(jiān)服飾，臉色驟變，“你們這是...”

“噓——”小燕子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，“我們是偷偷溜出來的?！彼锟谂?，“那位是五阿哥，多虧他幫忙...”

柳青柳紅聞言，驚得差點跪下行禮。紫薇連忙扶住他們。

柳紅一手一個拉著她們往院里走：“快進來！我熬了你們最愛喝的梨湯...”她的聲音又哽咽了，“這些天，灶上永遠溫著梨湯，就想著萬一你們回來...”

夜風拂過院里的老槐樹，沙沙的聲響像是在訴說這段日子的思念。月光溫柔地籠罩著這座簡陋卻溫暖的小院，將重逢的剪影投映在斑駁的墻面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