放學鈴響過十分鐘，教室里的人已經(jīng)走得差不多了。
許亦合上物理競賽題集，揉了揉發(fā)酸的眼睛。窗外夕陽西斜，橙紅色的光透過玻璃灑在桌面上，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。他剛收拾好書包，后門突然傳來“吱呀”一聲輕響。
陳衍倚在門框上，校服外套隨意地搭在肩上，手里轉(zhuǎn)著一瓶冰鎮(zhèn)薄荷汽水。他歪了歪頭，唇角微揚：“班長，還沒走？”
許亦抬眼看他，語氣平淡：“有事？”
“有?！标愌茏哌M來，順手將汽水放在許亦桌上，瓶身還凝著細密的水珠，“下周運動會，護旗手和舉牌手得提前排練，馬老師讓我通知你?！?
許亦皺眉：“我沒答應(yīng)。”
“但馬老師已經(jīng)報上去了?！标愌苈柭柤?，指尖輕輕敲了敲汽水瓶，“全校都等著看‘校草雙人組’同框。”
許亦沒接話，目光落在汽水瓶上。透明的玻璃瓶里，薄荷綠的液體微微晃動，氣泡輕盈地浮上水面，像盛夏里的一抹涼意。
陳衍忽然笑了：“怎么，怕和我站一起被比下去？”
許亦抬眸，對上他的視線。陳衍的眼睛在夕陽下泛著淺棕色的光，眼尾的淚痣隨著笑意微微上揚，帶著幾分挑釁。
“無聊?！痹S亦收回目光，拎起書包準備離開。
陳衍卻伸手攔了他一下：“等等?！?
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張折疊的草稿紙，遞給許亦：“上午物理課那道題，你的解法太繞了?！?
許亦接過紙，展開一看，上面是陳衍潦草卻清晰的解題步驟，比他的方法簡潔許多。他盯著看了幾秒，眉頭微蹙：“你用拉格朗日乘數(shù)法？”
“嗯?！标愌茳c頭，“省實驗的老師喜歡考這個?！?
許亦沉默片刻，將草稿紙折好塞進書包：“謝了?！?
陳衍看著他，忽然問：“你平時都這個點才走？”
“競賽班加訓?！?
“一個人？”
“不然呢？”
陳衍若有所思地點點頭，突然伸手從許亦書包側(cè)袋抽出一本筆記：“借我看看？”
許亦一愣，下意識想搶回來，但陳衍已經(jīng)后退一步，翻開了扉頁。
“許亦……”他念出上面的名字，輕笑一聲，“字挺好看?！?
許亦抿唇，伸手：“還我?！?
陳衍卻沒動，目光落在某一頁上：“這道題你卡了三天？”
許亦一怔。那是他最近在攻克的電磁學難題，草稿紙上全是涂改的痕跡。
陳衍抬眸看他，眼里帶著幾分玩味：“需要幫忙嗎？”
許亦盯著他，半晌，淡淡道：“不用?！?
陳衍笑了笑，合上筆記還給他：“行，那運動會見?！?
他轉(zhuǎn)身離開，背影在走廊的夕陽里拉長，最后消失在拐角。
許亦站在原地，手里還攥著那瓶沒開的薄荷汽水。瓶身冰涼，指尖卻莫名發(fā)燙。
運動會前一周，排練緊鑼密鼓地進行著。
午休時，許亦被叫到操場，遠遠就看見陳衍站在旗桿旁，手里拎著校旗的一角。他穿著黑色運動褲和白T恤，袖口卷到手肘，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。陽光落在他身上，整個人像是鍍了一層金邊。
馬老師沖許亦招手：“許亦，過來站位！”
許亦走過去，陳衍側(cè)頭看他，唇角微勾：“班長，終于肯來了？”
許亦沒理他，接過舉牌站在隊伍最前方。
“舉高一點！”馬老師指揮道，“對，保持這個高度，走的時候要穩(wěn)！”
許亦調(diào)整姿勢，余光卻瞥見陳衍正盯著他看。
“看什么？”他低聲問。
陳衍笑了一下：“看你緊張?！?
“我沒緊張?！?
“那你手抖什么？”
許亦一頓，這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指尖的確在輕微顫抖。他收緊手指，語氣冷淡：“太陽曬的?！?
陳衍沒拆穿他，只是忽然伸手，指尖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腕：“放松點?！?
那一瞬的觸碰像電流，許亦猛地縮回手，皺眉：“別碰我?！?
陳衍挑眉，收回手，眼里卻帶著笑意：“行，班長說什么就是什么?！?
排練結(jié)束后，許亦徑直回了教室。剛坐下，徐雨就湊過來，神秘兮兮地問：“班長，你和陳衍排練得怎么樣？”
許亦頭也不抬：“正常?！?
“正常？”徐雨瞪大眼睛，“你們倆站在一塊兒，論壇都炸了！”
許亦皺眉：“什么論壇？”
徐雨掏出手機，飛快劃開屏幕：“學校匿名論壇??！有人偷拍了你們排練的照片，現(xiàn)在全在討論‘雙校草’組合！”
許亦掃了一眼，屏幕上赫然是他和陳衍并肩而立的照片，底下評論瘋狂刷屏：
【救命！這身高差！這顏值！我直接嗑死！】
【陳衍看班長的眼神……我沒了！】
【他們倆要是能同框走完全程，我當場表演倒立喝汽水！】
許亦面無表情地關(guān)上手機：“無聊?！?
徐雨卻興奮地壓低聲音：“班長，你不知道，陳衍在省實驗可是風云人物！聽說他不僅成績好，游泳還拿過省賽亞軍，追他的人能從教學樓排到校門口！”
許亦沒接話，只是翻開物理題集，淡淡道：“午休了，安靜點?！?
徐雨撇撇嘴，悻悻地回了座位。
許亦盯著題目，卻一個字也沒看進去。
他的腦海里，全是陳衍那句帶著笑意的——
“看你緊張。”
放學后，許亦去了圖書館。
他習慣坐在靠窗的角落，那里安靜，陽光也好。今天卻有人先一步占了位置。
陳衍。
他正低頭翻著一本英文原版書，聽到腳步聲，抬頭看了一眼，唇角微揚：“巧啊，班長。”
許亦轉(zhuǎn)身就走。
“喂。”陳衍叫住他，“這么不待見我？”
許亦停下腳步，沒回頭：“圖書館位置很多?！?
陳衍合上書，站起身走到他面前：“但這里的陽光最好?！?
許亦抬眸看他，陳衍卻忽然伸手，從他肩上摘下一片不知道什么時候落上的梧桐葉。
“你總這么緊繃，不累嗎？”他問。
許亦沒回答。
陳衍笑了笑，忽然將手里的書遞給他：“《費曼物理學講義》，你應(yīng)該會喜歡?！?
許亦一怔，低頭看了眼書名，的確是經(jīng)典教材。
“你怎么知道……”
“猜的?！标愌苈柭柤?，“畢竟你是物理競賽班的王牌?！?
許亦沉默片刻，接過書：“謝謝?！?
陳衍看著他，忽然問：“你喝過校門口那家店的薄荷汽水嗎？”
許亦搖頭。
“明天我?guī)Ыo你?！标愌苷f，“比小賣部的好喝。”
許亦抬眸，對上他的視線。陳衍的眼睛在夕陽下顯得格外亮，像是盛滿了細碎的光。
他忽然想起論壇里那些瘋狂的評論。
——“陳衍看班長的眼神……我沒了！”
許亦移開視線，淡淡道：“隨你?！?
陳衍笑了。
窗外，蟬鳴聲撕扯著盛夏的午后，梧桐葉在風中沙沙作響。
兩個少年的影子，被夕陽拉得很長，很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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