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姈攥緊裙擺的指尖微微發(fā)顫,繡著金線的裙裾在青石板上拖出凌亂褶皺。
“臣女失儀,望殿下恕罪?!?/p>
她嗓音發(fā)澀,話音未落便轉身奔出,珠翠步搖在風中發(fā)出細碎聲響,驚飛了檐下兩只白鴿。
她想、冷靜一下,再圖以后。
可事情的發(fā)展根本沒有給她喘息的時間。
朱漆大門在身后轟然閉合的剎那,一道冷冽的女聲穿透暮色:“跪下?!?/p>
王姈踏入廳內的瞬間,便望見母親文修君挺直如松的背影。
香爐升起裊裊青煙,將那襲錦袍襯得愈發(fā)冰冷。
這樣的場景她早已習以為常,沉默著緩緩屈膝,膝蓋重重磕在冰涼的地磚上,發(fā)出沉悶聲響。
今日在宴會上當眾出丑,以母親的性子,定不會輕易饒恕。
“跪在這里,不準偷懶?!?/p>
文修君甚至未轉身,聲音卻像淬了冰的利刃。
王姈面無表情,脊背挺得筆直,望著母親被燭光拉長的影子,心中泛起一絲麻木。跪了不知多久,燭淚在銅燭臺上凝成珊瑚狀,文修君終于開口:“壽春今日來提了親,準備著出嫁吧?!?/p>
“我不嫁!”王姈猛地抬頭,眼中閃爍著決絕的光芒,這話像顆石子,瞬間激起文修君的怒火。
“彭坤對乾安王有恩,對你舅舅也是盡心,你必須嫁?!?/p>
文修君轉身,鳳目里滿是不容置疑。
“可我姓王,不姓文!”王姈站起身,直面居高臨下的母親,發(fā)間步搖劇烈晃動。
“婚姻之事,由不得你,父母做主便好?!?/p>
又是這句。
王姈只覺氣血上涌,“阿父不會同意的?!?/p>
她仍抱著最后一絲希望。
文修君聞言竟笑了,笑聲里帶著嘲諷:“是嗎?”隨即對著門外喊道:“進來吧!”
作為母親,文修君覺得自己的女兒將希望寄托在一個男人身上,十分的可笑——哪怕,這個人是她的父親。。
門緩緩推開,王淳邁著沉重的步伐走進來。
路過女兒時,他身形微微一頓,目光躲閃,最終還是站到了文修君身側。
“你自己說,這門婚事,是誰應下的?!?/p>
文修君似笑非笑地看著丈夫。
“是,是為父應下的。”
王淳的聲音低得幾不可聞,始終不敢看向女兒。
“阿父!”王姈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,眼眶瞬間泛紅,“阿父,那彭坤與您差不多的年歲,為什么要應下這門親事?”
王淳沉默不語,廳內的氣氛壓抑得讓人窒息。
“為什么?”王姈崩潰,聲音里滿是絕望。
“呵!能為什么?恭喜你,要做姐姐了,你家阿父也是厲害,給你添了個弟弟?!蔽男蘧淅溟_口。
剎那間,王姈只覺如墜冰窖。
這些年,母親管束嚴苛,父親即便在外有些風流韻事,也不敢將外室?guī)Щ丶抑小?/p>
如今想來,是那外室生了男孩,被母親拿捏住了。
王姈只覺得無比悲哀,在母親心里,她比不上舅舅,比不上乾安王府;在父親心里,她比不過兄長,如今,連外室之子都比不過。
她原本挺直的身形劇烈晃動,“撲通”一聲癱倒在地。
發(fā)簪散落,青絲如瀑般傾瀉而下。
王姈低垂著頭,愣愣地盯著自己的掌心,仿佛能從那縱橫交錯的紋路里,看到自己被擺弄的一生 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