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子端心里明白,從理智的角度出發(fā),自己理應(yīng)保持冷靜。
畢竟人無論站得多高、自視多么不凡,歸根究底,依舊是被欲望與情緒所左右的動物。可那些洶涌的情緒,又怎么是輕易就能壓抑住的呢?
一瞬間,文子端所有的理智都被拋到了九霄云外。他不管不顧地沖出府門,飛身上馬,一路揚鞭出城。
駿馬嘶鳴著疾馳而去,迎面撲來的風如刀刃般刮過他的身軀。
身上的燥熱因這疾風迅速冷卻,可心中那好不容易燃起的火苗,也在這涼意中漸漸熄滅。
“吁——”文子端猛地勒住韁繩,馬兒高高揚起前蹄,發(fā)出一聲長嘶。
他勒馬回轉(zhuǎn),恰好與追出城來的凌不疑四目相對。文子端什么話也沒說,就那樣靜靜地凝視著凌不疑,目光復(fù)雜難辨。
過了好一會兒,他才輕輕嘆了口氣,策馬緩緩回府,仿佛剛剛那短暫的失控從未發(fā)生過。
時光匆匆,大約一個多月后,城中張燈結(jié)彩,凌不疑與程少商即將成親的消息傳遍了大街小巷。
而裕昌早在之前就被文帝賜婚,遠嫁他鄉(xiāng)。文子端也終于得到了他夢寐以求的儲君之位。凌、程二人一路走來,歷經(jīng)波折,如今也算是迎來了圓滿結(jié)局。
只是,老天爺似乎向來公平,世間之事總難十全十美。
這對佳偶好不容易沖破了外界的重重阻礙,卻又被仇恨的陰影籠罩。
那一夜,宮道上夜色深沉,寂靜得有些壓抑。
文子端騎在馬上,緩緩靠近凌不疑,只輕聲問了一句:“會后悔嗎?”
“不疑、不悔。”凌不疑的聲音低沉卻堅定,在這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。
聽到這話,文子端微微一怔,隨后松開了拉著馬韁繩的手,輕聲說道:“保重?!?/p>
他望著凌不疑的身影在黑夜中漸行漸遠,心中竟涌起一股復(fù)雜的情緒,既有同病相憐的感慨,又有一絲難以言喻的幸災(zāi)樂禍。
子晟啊,你報了仇,可也就和我一樣,回到了起點,一切都要重新開始了。
這半年來,文子端不是沒有想過不顧一切地將王姈帶回來。
無數(shù)個夜晚,他輾轉(zhuǎn)反側(cè),腦海中全是王姈的身影。
可彭家之事還沒有定論前,朝堂局勢波譎云詭,各方勢力盤根錯節(jié)。
若他貿(mào)然動手,實在難以預(yù)料會引發(fā)怎樣的后果,他怕王姈會因此陷入危險的境地。
還有。。。。。。
盡管他內(nèi)心深處十分抗拒承認這個事實,但現(xiàn)實卻殘酷得讓人無法逃避。
王姈在彭家過得很好,一封封來自壽春的信件被他壓在床頭,每一封都在訴說著這個事實。
信中描述,王姈作為彭家當家夫人,在壽春官場備受吹捧,壽春官場唯彭家馬首是瞻,而喜愛眾人目光聚焦的王姈,又怎么會不喜歡這樣的生活呢?
王姈的每一份歡喜,每一次在信中提及對壽春生活的滿意,都像是一根刺,直直地扎在文子端的心上,讓他如鯁在喉,難受至極。
起初,文子端并不明白自己為何如此介懷,只是覺得心中憋悶。
可隨著時間的推移,他漸漸看清了自己內(nèi)心深處的情感。
如今,他清醒得近乎扭曲,那種求而不得的痛苦,在心底不斷發(fā)酵。
俗話說,不在沉默中爆發(fā)就在沉默中變態(tài),
而文子端,似乎是先在這無盡的折磨中變態(tài),然后等待著最后的爆發(fā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