鄭楚玉正暗自松了口氣,卻見他端起桌上的蜜水壺,拿起她面前的空杯,慢悠悠地倒了半盞琥珀色的蜜水。
動(dòng)作自然流暢,仿佛做過千百遍一般。
鄭楚玉下意識(shí)想伸手去接,魏邵卻已經(jīng)將杯子遞到了她唇邊,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:“喝點(diǎn)蜜水,甜甜嘴?!?
溫?zé)岬臍庀⒎鬟^耳畔,鄭楚玉僵在原地,鼻尖縈繞著蜜水的甜香,還有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味。
周圍賓客的談笑聲、杯盞碰撞聲仿佛都離得很遠(yuǎn),只剩下他近在咫尺的目光,溫柔得像要把她溺進(jìn)去。
她猶豫了一下,還是微微仰頭,小口小口地啜飲起來。
甜意順著喉嚨滑下去,熨帖了方才因蘇娥皇而起的澀意,也讓她發(fā)燙的臉頰更熱了些。
魏邵看著她乖乖喝水的模樣,眼底的笑意帶上眉間。
上首的徐太夫人將這一切盡收眼底。
她看著孫兒端杯時(shí)微微前傾的姿態(tài),看著他望向鄭楚玉時(shí)眼底藏不住的縱容,看著他唇邊那抹連自己都未曾多見的柔和笑意,枯瘦的手指在膝頭輕輕摩挲著。
從前力主魏邵娶喬女,不過是覺得喬家有利用價(jià)值,更想著讓背負(fù)血海深仇的孫兒能有個(gè)枕邊人,沖淡些心頭的戾氣,多些人間煙火氣。
可如今看來,鄭楚玉在他身邊時(shí),他眼中的柔和與鮮活,是面對(duì)喬女時(shí)從未有過的。
那樣的溫柔,不是刻意偽裝,而是從骨子里透出來的松弛。
徐太夫人輕輕嘆了口氣,端起茶盞抿了一口。
茶水微涼,卻讓她混沌的思緒清明了些。
或許,這才是最好的結(jié)果。
比起與仇人之女虛與委蛇,讓他守著自幼親近的表妹,至少這份情意是真的,這份溫暖也是真的。
她抬眼看向鄭楚玉,見那姑娘喝完蜜水,正偷偷瞪魏邵,眼底帶著羞赧的嗔怪,倒比平日里多了幾分生動(dòng)。
罷了。
徐太夫人放下茶盞,唇邊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。
只要能讓魏邵的心多些牽掛,少些孤冷,娶誰又有什么打緊呢?
至少這鄭楚玉,是魏家自己人,總比喬女、蘇娥皇這些外人可靠得多。
這般想著,徐太夫人看向魏邵的目光也柔和了些。
席間的氣氛愈發(fā)熱烈起來。
鄭楚玉放下水杯,偷偷睨了魏邵一眼,見他正回望著自己,眼神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
慌忙低下頭,指尖卻悄悄蜷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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壽宴的喧囂散去時(shí),暮色已浸透了整座魏府。
蘇娥皇帶著弟弟走出朱漆大門,晚風(fēng)卷著庭院里的桂花香撲在臉上,卻驅(qū)不散她心頭的陰霾。
直到踏入驛館那條熟悉的長(zhǎng)街,蘇娥皇才猛地頓住腳步。
原本該是寂靜無人的巷口,此刻竟立著兩排玄甲軍士,甲胄在殘陽下泛著冷硬的光。
他們沉默地守在驛館門口,長(zhǎng)刀斜挎在腰側(cè),目光如鷹隼般銳利,將那座不大的院落圍得水泄不通。
別說是深夜?jié)摮鋈ジ阈﹦?dòng)作,怕是連只蒼蠅都難從墻頭飛出去。 “這……這是魏邵的意思?”蘇子信嚇得臉色發(fā)白,攥著姐姐衣袖的手微微發(fā)顫,“他怎能如此?陳家在邊州的勢(shì)力,他難道一點(diǎn)都不顧忌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