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聽說你昨夜找了你姨娘?”覺羅氏將珠串往幾上一擱,發(fā)出清脆的碰撞聲,“她又跟你說什么了?是抱怨我苛待了你,還是攛掇你去求你阿瑪給你做主?”
宜修的指甲掐進掌心:“姨娘只是給女兒縫了件披風,沒說別的?!?/p>
“沒說別的?”覺羅氏冷笑一聲,從榻上坐直了些,“那你藏在箱底的騎裝是怎么回事?難不成是自己長腿跑進去的?”
宜修的心猛地一沉。
原是早就被發(fā)現(xiàn)了。
她咬著唇剛要辯解,門外忽然傳來柔則的聲音:“額娘,女兒來了?!?/p>
柔則提著裙擺走進來,見宜修跪在地上,眼底閃過一絲慌意,隨即屈膝行禮:“額娘,方才女兒忘了說,那騎裝是女兒讓妹妹收著的。前幾日聽阿瑪說滿族的姑奶奶要有些血性,女兒便求了阿瑪,說想著跟妹妹一起學學,將來也能替家里添些體面。”
覺羅氏瞥了她一眼:“你也想跟著胡鬧?”
雖說是責怪的話語,卻是親切非常的,像是看著不懂事的孩子。
“不是胡鬧呀?!比釀t走到覺羅氏身邊,也跟著坐了下來,,“女兒先前想著,請個女騎師在府里教便是,若是額娘不放心,就讓管家的盯著,斷不會出岔子的。只是……”
她話鋒一轉(zhuǎn),聲音低了些,“女兒聽說城外的跑馬場視野開闊,學起來更順手些,不如就讓妹妹陪我去一次?就這一次,回來定好好學規(guī)矩。”
覺羅氏沉默了片刻,指尖在幾案上輕輕敲著。
宜修的心跳得像要撞開胸膛,她想出去的。
她如今已經(jīng)11歲了,出府的日子卻屈指可數(shù)。
“也罷?!痹S久,覺羅氏才緩緩開口,目光掃過宜修時帶著明顯的不耐,“看在柔則替你求情的份上,就允你去這一次。但若是敢壞了規(guī)矩,或是讓外人嚼了半句舌根,仔細你的皮!”
宜修叩首時,額頭幾乎要碰到石磚。
起身時,柔則悄悄拽了拽她的袖口,掌心的溫度透過布料傳過來,暖得讓人心頭發(fā)緊。
走出正房,宜修福身,指尖微微發(fā)顫:“多謝姐姐。”
“謝什么?!?/p>
柔則笑得眉眼彎彎,從袖中取出個油紙包塞給她,“這是廚房剛烤的芙蓉糕,你帶著路上吃。到了馬場別跑太急,我給你留的那匹馬性子溫,可經(jīng)不起折騰?!?/p>
宜修攥著溫熱的紙包,看著柔則轉(zhuǎn)身離去的背影。
她知道姐姐是真心待她好,可這份好太純粹了,純粹到像面鏡子,照出她心底所有的晦暗——那些藏在“感激”底下的嫉妒,那些裹在“順從”里的不甘,都在柔則的溫柔里無所遁形。
出府的馬車走得很慢。
宜修掀著車簾看街景,石板路上的車轍印里還凝著晨露,賣花姑娘的竹籃里堆著剛摘的玫瑰(清朝有玫瑰哈,寶子們),粉白的花瓣上沾著水珠,看著鮮活又熱鬧。
外面的天這樣藍,連風里都帶著自由的味道。
宜修不錯一眼的看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