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相國寺的香霧
卯時(shí)三刻,大相國寺的晨鐘尚未敲響,長公主的翟車已碾過山門前的青石板。
霍戈立于階下,沉靜如墨。他微微垂首,眉目間不見半分戰(zhàn)場上的凌厲,反倒斂盡鋒芒,恭敬溫順。玄色錦袍上暗繡的孔雀紋在晨霧中若隱若現(xiàn),腰間新佩的錯(cuò)金螭紋香囊微微晃動(dòng),散出一縷極淡的松柏香。他垂眸靜立,神色恭順,仿佛仍是當(dāng)年那個(gè)被長公主牽著手、跪在佛前祈求平安的稚子
江映“戈兒?!?/p>
長公主的聲音自翟車內(nèi)傳來,翡翠護(hù)甲掀開車簾,露出一張雍容華貴的面容。她眉間金箔蓮花鈿熠熠生輝,眼尾朱砂痣艷如血滴,與霍戈眼尾那一點(diǎn)如出一轍。
霍戈上前一步,單膝跪地,伸手扶她下車
霍戈“母親晨起禮佛,兒臣本該早些侍奉?!?/p>
長公主的指尖落在他掌心,力道不輕不重,卻足以讓他腕間的伽南香珠微微發(fā)燙。她輕笑一聲,嗓音如浸了蜜的琉璃
江映“你如今是懷安伯,不必如此拘禮?!?/p>
霍戈“在母親面前,兒臣永遠(yuǎn)是您的兒子。”
霍戈抬眸,眼底映著長公主的面容,溫順得近乎虔誠。
長公主滿意地拍了拍他的手背,指尖金翅鳥護(hù)甲劃過他腕間蠱紋,留下一道淺淡的紅痕。
江映"今日天寒,怎么不披件氅衣?"
霍戈唇角微揚(yáng),眼底卻無半分笑意
霍戈"母親體恤,兒臣不冷。"
他上前一步,伸手?jǐn)v扶長公主。指尖相觸的剎那,長公主的護(hù)甲在他腕上輕輕一劃,留下一道極淺的血痕。霍戈恍若未覺,依舊低眉順目,仿佛那點(diǎn)刺痛不過是晨風(fēng)拂過。
江映"你呀,總是這般逞強(qiáng)。"
長公主嘆息一聲,指尖撫過他肩頭落雪,語氣慈愛
江映"北疆風(fēng)霜苦寒,你這一去數(shù)月,叫為娘如何不心疼?"
霍戈低笑,嗓音溫潤如常
霍戈"母親日日焚香祝禱,兒臣方能平安歸來。"
長公主眸色微深,廣袖下的指尖輕輕摩挲著腕間金翅鳥鐲,似笑非笑
江映"是啊,佛祖庇佑,總算叫你全須全尾地回來了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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長公主跪于蒲團(tuán)之上,雙手合十,神色虔誠?;舾炅⒂谒砗蟀氩?,目光卻落在佛前那盞長明燈上——燈油里混著血珀香,焰心泛著詭異的青藍(lán)色。
江映"戈兒,來。"
長公主未回頭,只輕輕拍了拍身側(cè)的蒲團(tuán)
江映"陪娘親誦一卷《藥師經(jīng)》。"
霍戈依言跪下,姿態(tài)恭謹(jǐn)。長公主的嗓音低柔,誦經(jīng)聲如涓涓細(xì)流,可字字句句卻似裹著毒液的蜜糖——
"愿我來世得菩提時(shí),身如琉璃,內(nèi)外明徹……”
她的指尖輕輕劃過霍戈的后頸,在蠱紋處稍稍用力。霍戈脊背繃直,面上卻依舊平靜,甚至微微側(cè)首,露出一抹溫順的笑
霍戈"母親誦經(jīng),兒臣心靜。"
長公主眼底閃過一絲滿意,繼續(xù)念道:"…凈無瑕穢,光明廣大……”
殿外忽起一陣風(fēng),卷著細(xì)雪撲進(jìn)殿內(nèi),長明燈的火焰猛地?fù)u曳?;舾杲铏C(jī)輕咳一聲,袖中指尖微動(dòng),一粒伽南香丸無聲滾入燈油。青煙騰起的剎那,血珀香的氣味驟然淡去。
長公主似有所覺,側(cè)眸看他
江映"怎么了?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