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一章 破碎的鏡像

林聽夏坐在網(wǎng)吧最角落的機位前，潮濕的頭發(fā)還在滴水。U盤插入接口的瞬間，屏幕上彈出一個加密文件夾，她輸入"7-21-2007"，進度條緩慢加載，像是某種沉睡多年的記憶正在被喚醒。

文件夾里是一段視頻和幾個音頻文件。她點開視頻，畫面晃動了幾下，然后出現(xiàn)了葉挽秋——或者說，葉瀾秋的臉。她坐在一間陌生的琴房里，身后的窗戶被鐵欄桿封死，光線透過欄桿的縫隙在地板上投下監(jiān)獄般的陰影。

"如果你看到這個，說明我已經(jīng)不在原來的地方了。"視頻里的女孩輕聲說，聲音比林聽夏記憶中的更加沙啞，"我是葉瀾秋，不是葉挽秋。"

林聽夏的指尖懸在鍵盤上方，微微發(fā)抖。

"七年前的7月21日，母親把我和挽秋叫到琴房。"視頻里的瀾秋低頭看著自己的手，指節(jié)泛白，"她說我們中間只能有一個'完美的女兒'。她讓挽秋彈《鐘》，而我站在窗邊。當挽秋彈到最難的段落時，母親推了我一把。"

視頻突然晃動，像是拍攝者情緒失控。瀾秋的臉再次出現(xiàn)在畫面中時，眼眶通紅："但我抓住了窗框。挽秋沖過來想拉住我，她的手指剛碰到我的手腕，母親就……"她的聲音哽住了，"母親抓著她的肩膀往后拽，而我……我掉了下去。"

林聽夏的呼吸停滯了。

"但我沒死。"瀾秋突然笑了，那個笑容讓林聽夏毛骨悚然，"三樓的高度，我摔在了雨棚上。周醫(yī)生救了我，而母親對外宣布我死了。"視頻里的女孩湊近鏡頭，"這七年，我一直被關(guān)在巴黎郊區(qū)的療養(yǎng)院里。直到三個月前，我才逃出來。"

屏幕突然閃爍，畫面切換到一個林聽夏從未見過的房間。瀾秋站在一面鏡子前，緩緩脫掉上衣，露出后背——那里布滿了縱橫交錯的疤痕，像是被什么鋒利的東西反復劃過。

"母親每周都會來'修正'我。"她的聲音平靜得可怕，"她說既然我活下來了，就要成為'合格的葉挽秋'。"

林聽夏猛地捂住嘴，胃部劇烈抽搐。

視頻的最后，瀾秋對著鏡頭說了最后一句話："現(xiàn)在你明白為什么我要回到那艘游艇上了吧？母親以為我會逃跑，但我要做的恰恰相反——我要回去，回到那個療養(yǎng)院。因為那里有證據(jù)，證明她對我做的一切。"

屏幕暗了下去。林聽夏呆坐在椅子上，耳邊只剩下機箱運轉(zhuǎn)的嗡嗡聲。她顫抖著點開音頻文件，第一個錄音里是葉夫人冰冷的聲音："腦葉白質(zhì)切除手術(shù)安排在周五，記得加大鎮(zhèn)靜劑劑量。"

第二個錄音是李詩妍的聲音："葉阿姨放心，游艇上的醫(yī)療艙已經(jīng)準備好了，這次不會有人再來打擾我們。"

最后一個音頻文件是一段鋼琴曲——肖邦的《雨滴前奏曲》，但演奏到一半突然中斷，接著是一陣劇烈的掙扎聲，和什么東西重重倒地的悶響。

林聽夏猛地拔下U盤，冷汗浸透了后背。她終于明白了游艇上那個微笑的含義——那不是葉挽秋，也不是葉瀾秋，而是某種更可怕的東西：一個被強行拼湊出來的"完美女兒"。

窗外的雨越下越大，林聽夏站在網(wǎng)吧門口，看著雨水在地面上匯成渾濁的河流。她想起很久以前的一個雨天，葉挽秋——或者說那個偽裝成葉挽秋的瀾秋——在琴房里對她說："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像兩面鏡子對放，中間站著的那個人，既不是我，也不是我的倒影。"

當時的她以為那只是一句詩。

現(xiàn)在她知道了，那是一個被困在鏡像中的靈魂發(fā)出的求救信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