祁逍月緩步踏入相府，心中惦念著祁逍安，便徑直朝書房走去。

她輕移蓮步，衣袂微揚，卻在廊下被管家攔住了去路。

“小姐，”管家低聲稟告，“陛下正在書房與相爺談話呢?！?/p>

祁逍月聞言，眉梢輕動，眼底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復(fù)雜神色，淡淡地應(yīng)了一聲：“哦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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書房。

錦帝慵懶地翹著二郎腿，透著一股散漫，可他吐出的話語卻冷得像寒冬臘月里的風(fēng)，直教人從骨縫里生出寒意：“寧帝那邊遞了書信過來，提及明遠(yuǎn)侯府那些人，似乎還對與祁小姐和解一事抱有妄念。祁相，你怎么看？”

他的聲音平淡，卻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試探，仿佛這漫不經(jīng)心的一問背后，藏著更深的考量。

祁逍安回答：“雖說明遠(yuǎn)侯府對月兒有養(yǎng)育之恩，可實際上，在那座侯府之中，真正稱得上對月兒傾注心血、悉心照料的人，唯有明遠(yuǎn)侯夫人一人罷了。然而，如今她已不在人世。”

言外之意：該怎么處置就怎么處置。

錦帝聽出了他話中的深意，唇角微微勾起，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：“不管怎么說，這種事情，總得問問祁小姐本人吧?！?/p>

祁逍安：“陛下說的是?！?/p>

于是，祁逍安打發(fā)下人去把祁逍月請了來。

祁逍月到來之后，聽錦帝細(xì)述了邀她前來的用意，她沉吟片刻，方才開口說道：“明遠(yuǎn)侯府那些人，我絕不會原諒。至于楊知畫……”

她語氣微頓，眸光中閃過一絲冷意，“我希望寧帝能將她交由我來處置?！?/p>

錦帝對于她說的話毫不意外。

于是等回了宮，立馬寫了一封信傳給了寧帝。

信傳到了寧帝手中，信封上還寫著六個大字：吾兄寧帝親啟。

于是他拆開一看：

貴國明遠(yuǎn)侯府二姑娘楊知畫，其與吾錦鯉族祁相之妹祁逍月舊怨未消，致使兩國和睦蒙塵。今特請寧帝吾兄將此女送至錦鯉族，交由祁逍月處置，以平舊事，全兩國之誼。

吾兄當(dāng)知，北境三州糧貿(mào)、東海鹽道之權(quán)，皆系于錦鯉族一念之間。若此事不成，恐邊關(guān)商路生變，貴國歲貢之需，亦難保無虞。朕素來以和為貴，望吾兄勿因一女子而誤天下大計。

十日為限，逾期不送，則休怪朕翻覆風(fēng)云，斷爾國命脈。

景安四年年七月初三。

錦帝玉璽

寧帝讀完后，倒吸一口氣。

隨即，就派人將楊知畫從大牢里帶出來。

楊知畫被獄卒粗暴地拖出牢房時，還未來得及適應(yīng)刺目的陽光，便被塞進(jìn)了一輛密不透風(fēng)的馬車。

她掙扎著扯下眼罩，只聽見車外侍衛(wèi)冷冰冰的聲音：“臣等奉陛下口諭，即刻押送楊二姑娘赴錦鯉族邊境?！?/p>

馬車疾馳三日，楊知畫透過縫隙看見熟悉的北境山脈漸漸變成陌生的赤色巖壁。

第四日黃昏，押送隊伍突然停下，她聽見錦鯉族士兵用帶著水鄉(xiāng)口音的語言交談：“相在落霞亭等著呢。”

當(dāng)楊知畫被推下馬車時，緋紅晚霞正將亭中女子的白衣染成血色。

祁逍月指尖撫過石桌上并排放著的兩樣物件——左邊是半塊刻著楊花的玉佩，右邊是柄寒光凜凜的短刀。

“妹妹選一樣吧。”祁逍月的聲音比當(dāng)年在明遠(yuǎn)侯府賞梅時還要溫柔，“是戴著定親信物去黃泉見母親，還是握著兇器當(dāng)個明白鬼？”她忽然輕笑出聲，“啊對了，您當(dāng)年推我落水時用的金簪……我也命人熔了重鑄呢。”

楊知畫踉蹌后退，后背撞上血衣衛(wèi)的刀鞘。

她這才發(fā)現(xiàn)亭外淺溪里沉浮著無數(shù)細(xì)碎金光，竟是錦鯉族特有的噬骨魚，正等著飽餐血肉。

落霞亭的飛檐將夕陽切割成碎片，祁逍月指尖撫過玉佩上那朵半開的楊花，冰涼的觸感讓她想起十二歲那年的冬天。

明遠(yuǎn)侯府的湖水也是這般刺骨，而岸邊的金簪在雪地里閃著冷光。

楊知畫跪了下來，不停地磕著頭：“姐姐，妹妹錯了，求求你了，饒了妹妹吧！”

祁逍月笑了。那笑聲如冰刀刮過琉璃，清脆卻令人毛骨悚然。她緩緩起身，白衣在晚風(fēng)中飄動，宛如索命的幽魂。

“把她扔下去?！逼铄性碌穆曇艉茌p，卻不容置疑。

血衣衛(wèi)架起尖叫掙扎的楊知畫，走向那條泛著金光的溪流。

溪水中，噬骨魚群早已嗅到了血腥味，興奮地游動著。

“楊慧琴！你不得好死！”楊知畫最后的詛咒回蕩在山谷中，隨即被水聲吞沒。

祁逍月站在亭邊，看著溪水漸漸染紅。

十年的仇恨，終于在這一刻得到了宣泄。

她應(yīng)該感到痛快，可胸口卻空蕩蕩的，仿佛有什么重要的東西隨著楊知畫一起沉入了水底。

“月兒?！逼铄邪膊恢螘r出現(xiàn)在她身后，聲音中帶著擔(dān)憂。

祁逍月回頭看向他，聲音很平靜：“兄長，天色已經(jīng)很晚了，回吧。”

“好?！?/p>

未完待續(xù)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