酒過三巡之后,顧廷燁想起墨蘭那句“惦記”,有些試探著開口道:
顧廷燁“長柏,你這些年過的如何?”
長柏斟了一杯酒道:
盛長柏“自然是好的,家中無事,父親高升,弟妹貼心?!?/p>
顧廷燁又道:
顧廷燁“我從前便說有些羨慕你,家中和睦,有那樣好的妹妹?!?/p>
長柏笑道:
盛長柏“你不是也有長兄和幼弟嗎?何必羨慕我?!?/p>
顧廷燁“那怎么能一樣。本就不是一母同胞,還各懷鬼胎,怎么比得上你們一家和睦?!?/p>
想起祖母和母親對林棲閣和四妹妹的偏頗,盛長柏一時無言只低頭飲酒。
顧廷燁從長柏的表情中試探得出了自己想問的答案,也斟了一杯酒,道:
顧廷燁“則誠,咱們相交多年,我是什么樣的人你是清楚的,今日我便跟你交個底。
顧廷燁我有意聘你家四姑娘為婦,日后定然會好好待她,不叫她再受半分委屈?!?/p>
聽得他這番話,盛長柏心中一震,但還是堅決道:
盛長柏“不行。”
顧廷燁“為何?我......”
顧廷燁眉頭緊皺,正要說些什么來剖白心跡,還未等他在開口,長柏卻抬手先發(fā)制人道:
盛長柏“仲懷,我明白你的意思。當年你托我照拂四妹妹,這份情誼我始終記在心里,若不是你的提醒,我還不知道要眼盲心瞎多久。
盛長柏這些年來你在信中屢次提及四妹妹,你的心意我自然知曉,但男女婚嫁之事,并不是僅憑心意就能決定?!?/p>
盛長柏"四妹妹是我父親的掌上明珠,斷然不會讓她輕易許人家。你家中情況復雜,墨蘭心性單純,應付不來那一大家子。況且......”
長柏頓了頓,想起墨蘭那時的痛哭,繼續(xù)道,
盛長柏“你去白鹿洞書院時,不是已經(jīng)有了家眷隨行?只怕不日就要傳出你得子的喜訊了。”
顧廷燁臉色一變,急切道:
顧廷燁“旁人不知你還不知嗎,那曼娘不過是我見她可憐,收在身邊做個女使罷了,并非什么外室!”
長柏面色不變,繼續(xù)道:
盛長柏“但在旁人眼中,瓜田李下,孤男寡女日日在一處,你們早已說不清了,而且,你顧二的荒唐名聲又何止這一樁事?!?/p>
盛長柏“墨兒這些年一直記得你,從前日日惦記著你,得知你有外室那日,她那樣要強的人,在我面前哭得肝腸寸斷......
盛長柏我想了又想,還是沒有把你的信拿出來惹她傷心。你若是要怨,便怨我吧?!?/p>
顧廷燁心頭一震,他原本以為墨蘭對他不過是幼時的些許交情,萬萬不曾想到她竟然這般深情厚誼,只是自己卻讓她失望了。
想到她這些日子的橫眉冷對,顧廷燁苦笑一聲:
顧廷燁“你這樣說,倒是讓我再多的話都說不出來了。
顧廷燁我要怪,也只能怪自己早些年放浪形骸,行止不端,叫四妹妹為我哭一場,是我的過錯?!?/p>
長柏同他相交多年,見他這般心中也不好受,只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:
盛長柏“天下間的情誼也并非是一定要長相廝守,你若實在有心,便也當四妹妹是你親妹妹就是了?!?/p>
盛長柏“兄妹情意,總比男女之情要可靠得多些?!?/p>
最后這句,既是說給顧廷燁,也是說給長柏自己。
他如今只盼著墨兒能一輩子平安喜樂,他作為兄長護她一生也就是了。
顧廷燁沒有聽出他話語中的艱澀,微微搖頭道:
顧廷燁“想當年我說羨慕你有親妹妹,沒想到倒是一語成讖了?!?/p>
長柏見他自己想通,便也沒再說什么來刺他的心,拍拍他的肩膀后離開了。
顧廷燁獨自一坐在酒樓的廂房里,望著窗外漸沉的暮色,不由想起初見墨蘭時的情景。
那時她不過是個八九歲的小姑娘,拿著樹枝在泥地上練習投壺,眼里卻閃著不服輸?shù)墓狻?/p>
她說自己要練得不比任何人差,要嫁給最顯貴的人,讓她小娘過上好日子。
說來也怪,若是旁的姑娘這般追逐名利,顧廷燁雖然不會口出惡言,但也會心中生厭。但這話出自墨蘭的口中,他卻只覺得心疼又憐愛。
他生母早逝,雖有繼母關(guān)懷,卻到底比不得幼弟,父親更是厭惡極了他,恨不能將他這個不孝之子趕出家門。
見到墨蘭那般,只覺得像看見了另一個掙扎求生的自己。若是母親也在,自己定然也會如同墨蘭一般,想盡一切辦法只為了讓她過上好日子。
所以他送出了銀錠子,也給出了一個他日重逢的約定。
這些年他肆意慣了,每每想起那個約定,總以為不過是兒時戲言。卻不知有人將它珍而重之地放在心上,日日盼著重逢。
再見面時,曾經(jīng)的小姑娘已經(jīng)長得亭亭玉立,一顰一笑間皆是令人心動的神韻。
被她用月季花砸在臉上時,他雖覺刺痛,心里卻是歡喜的,原來她也一直記著他。
可是長柏的話將他從美夢之中打醒,名花傾國,何必攀折?他這樣的人,配不得那樣的好姑娘。
顧廷燁笑著飲盡了杯中酒,嘴角帶著一絲苦澀的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