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中,吉普車緩緩駛離醫(yī)院。周念靠在車窗上,突然輕笑:"張秀蘭今天格外熱情。"
戰(zhàn)天翔單手打方向盤,另一只手握住她冰涼的手指:"她找民政局老王打聽過福利院的事。"
周念挑眉:"你怎么知道?"
"老王是我?guī)С鰜淼谋?戰(zhàn)天翔嘴角微揚,"她每句話,半小時內(nèi)就會傳到我耳朵里。"
車燈照亮前方坑洼的土路,周念望著丈夫剛毅的側(cè)臉,忽然覺得那些小心思都可笑至極。
這個男人就像他身上的軍裝,筆挺板正,所有褶皺都明明白白展現(xiàn)在陽光下。
而她,恰好是他唯一愿意彎腰去撫平的那道褶。
……
晨霧還未散盡,周念已經(jīng)踩著露水走進縣醫(yī)院。
藥房窗口排著長隊,幾個裹著頭巾的農(nóng)婦正小聲議論:"聽說了嗎?周醫(yī)生收養(yǎng)了那兩個小叫花子……"
"噓——"有人捅了捅說話的人,"什么小叫花子,那是戰(zhàn)參謀長特批的軍屬幫扶對象!"
周念假裝沒聽見,徑直走向兒科病房。
推開門時,少年正笨拙地給妹妹梳頭,小丫頭乖乖坐在病床上,身上穿著周念昨晚從家里拿來的舊衣服——改小了的軍綠色襯衫,襯得小臉有了血色。
"大夫!"少年猛地站起來,差點碰翻搪瓷碗里的粥,"俺、俺今天就去派出所報到……"
周念把熱騰騰的肉包子放在床頭柜上:"先吃飯。"她摸了摸小女孩的額頭,"退燒了,再觀察兩天。"
小女孩怯生生地拽住她白大褂衣角:"阿姨,俺能叫你阿娘嗎?"
藥棉掉在地上,周念彎腰去撿,正好掩飾瞬間泛紅的眼眶。
前世她忙于學業(yè)事業(yè),結(jié)婚的事她倒是問過陳巖。
陳巖卻一直推脫。
所以她到死都沒能擁有自己的孩子。
如今這句稚嫩的"阿娘",像顆裹著蜜的子彈,精準擊中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。
"叫周姨就行。"她輕輕捏了捏小女孩的臉蛋,轉(zhuǎn)頭對少年說,"福利院的手續(xù)辦好了,你妹妹暫時住我家。至于你們的學業(yè)問題,校長同意你們先借讀,等找到合適的領養(yǎng)家庭再說。"
少年眼眶倏地紅了:"俺們......還能有人要嗎?"
周念揉了揉他的腦袋:"會有的。"
少年眼眶通紅,突然跪下"咚咚咚"磕了三個響頭。
周念拉都拉不住,走廊里看熱鬧的護士們笑成一團。
第二天,清晨的霧氣還沒散盡,少年已經(jīng)穿戴整齊站在門口。
他用力拽了拽身上略顯寬大的藍布衫——這是周念用舊軍裝改的,領口還留著淡淡的消毒水味。
"都收拾好了?"周念把熱騰騰的包子塞進他書包,"每周三和周日可以回來看妹妹。"
少年抿著嘴點頭,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書包帶。
派出所給出的改造方案出乎意料——白天在縣農(nóng)機站跟著老師傅學修理,晚上去職工夜校讀書,周末還能回來看妹妹。
這樣的安排,比他想象中好太多。
戰(zhàn)天翔的吉普車停在筒子樓下,發(fā)動機的轟鳴引得鄰居們探頭張望。
他下車時手里拿著個牛皮紙包:"農(nóng)機站王師傅給的。"
紙包里是一套嶄新的工具,扳手、鉗子擦得锃亮。
少年眼睛一下子紅了,突然立正敬了個歪歪扭扭的軍禮:"俺、俺一定好好改造!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