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石板路上飄著紅油香時,“川香居”的棗木招牌剛被漆成亮紅。林小廚站在門口,看著三皇子蕭承寧穿得像只花孔雀,正抓著個銅鑼大喊:“開業(yè)大吉!頭三天吃一送一,好評還能領(lǐng)桂花糖!”
“殿下,您這樣喊像街邊雜耍的?!彼镏ν掷锶舜苯沸螤畹臒艋\,“按我說的,讓伙計端著辣子雞去街角叫賣,聞到香味的人自然會來?!?/p>
蕭承寧瞪她一眼:“本皇子親自站臺,是給你面子!”話雖這么說,卻偷偷往嘴里塞了塊試吃的夫妻肺片,辣得直哈氣還不肯停,“對了,皇兄怎么沒來?他若往門口一站,生意肯定爆棚?!?/p>
林小廚想起今早給蕭承煜送早膳時,對方盯著她裙擺上的辣椒油漬,耳尖發(fā)紅卻硬說“公務(wù)繁忙”。正想著,街角忽然傳來馬蹄聲,個紅衣女子騎馬沖來,腰間軟劍在陽光下泛著冷光。
“聽說這里有道辣子雞,敢稱京城第一?”女子甩鞭下馬,面紗下露出小巧的下巴,“本姑娘龍傲月,特來領(lǐng)教?!?/p>
后廚里,白疏狂正蹲在灶臺邊偷喝冬瓜排骨湯,聞言立刻來了精神:“是江湖上有名的‘辣妹子’龍傲月!她爹是食仙閣外門弟子,最擅長川味辣菜?!?/p>
林小廚挑眉,想起昨晚在蕭承煜書房看見的《食仙閣秘錄》,里面確實提到“川味三絕”:辣子雞、麻婆豆腐、水煮魚。她擦了擦手,故意提高聲音:“要比辣子雞?先說好,輸了的人得給我當三天跑堂?!?/p>
龍傲月冷笑:“若你輸了,就把菜譜交出來,再給本姑娘磕三個響頭!”
灶臺前,兩人同時抄起菜刀。林小廚選的是現(xiàn)殺的三黃雞,斬成拇指大的小塊;龍傲月卻從袖中掏出秘制辣醬,號稱用七十二種辣椒腌制而成。
“慢著!”林小廚突然攔住她倒辣醬的手,“真正的辣子雞講究‘干香不焦,辣中帶麻’,靠的是火候和熗炒,不是靠醬料堆出來的?!彼伬锏共俗延?,油溫六成熱時下雞塊,金黃酥脆的聲音立刻蓋過了辣醬的氣味。
龍傲月看著她往鍋里撒青紅美人椒、花椒,還有一把磨得細碎的芝麻,忽然想起父親臨終前的話:“食仙閣的辣子雞,要像江湖兒女般熱烈,卻又藏著三分細膩。”
兩盤辣子雞端上桌時,三皇子湊過去聞了聞:“你的辣椒怎么還帶著果香?”他夾起塊雞肉,只見外皮焦脆,內(nèi)里鮮嫩,辣椒雖多卻不搶味,反而襯得雞肉更香。
龍傲月的辣子雞則紅得發(fā)亮,辣醬裹著雞塊,辣味撲鼻。她自信地咬了一口,卻突然瞪大眼睛——太辣了!辣得舌尖發(fā)麻,眼淚直往眼眶里鉆,偏偏還停不下來,越辣越想吃。
“如何?”林小廚遞過一杯酸梅湯,“我用了云昭獨有的九曲椒,又加了半顆蜜桔皮,辣中帶甜,后勁還有果香?!彼UQ郏敖酥v究的不是狠辣,是讓食客吃完還想再來,就像……”她忽然望向門口,蕭承煜不知何時站在陰影里,正盯著她的辣子雞。
“就像有人明明怕辣,卻總?cè)滩蛔⊥低祰L?!彼室馓岣呗曇?,看著蕭承煜耳尖發(fā)紅,轉(zhuǎn)身要走,卻被她叫住,“殿下既然來了,就給評評理吧?”
蕭承煜硬著頭皮上前,夾起兩塊辣子雞。龍傲月的辣醬雖烈,卻失了雞肉本味;林小廚的辣子雞卻層次分明,辣、麻、香、鮮在舌尖次第綻開,像極了她本人——看著冒失,卻藏著讓人回味無窮的心思。
“她贏了?!笔挸徐先酉戮湓?,轉(zhuǎn)身就走,卻在袖口悄悄藏了塊打包的辣子雞。龍傲月看著他的背影,忽然指著林小廚的圍裙:“你腰間掛的碎玉,可是食仙閣的‘刀工令’?”
林小廚手忙腳亂地遮住碎玉:“什、什么刀工令?不過是塊普通玉佩!”白疏狂卻湊過來,用鑷子夾起碎玉:“確實刻著川菜二十四式刀工圖,和傳說中食仙閣傳人的信物一模一樣?!?/p>
龍傲月突然跪地:“原來您是食仙閣內(nèi)門弟子!我爹臨終前說,若遇見佩刀工令的人,定要拜她為師!”她扯下面紗,露出鼻尖上的小痣,“求您收下我,我想學會真正的川味三絕,替爹奪回食仙閣的名號!”
林小廚愣住,想起穿越時腦海中閃過的片段:古色古香的廚房,白發(fā)老者握著她的手,說“傳承不能斷”。原來,原主竟真是食仙閣傳人?
“先起來說話?!彼銎瘕埌猎拢鋈宦犚姸莻鱽眄憚?,抬頭看見道黑影閃過——是蕭承煜的暗衛(wèi)“Shadow”,這幾天總在她周圍晃悠,以為她沒發(fā)現(xiàn)。
當晚打烊后,林小廚故意在剩菜里加了把超辣的朝天椒,裝進食盒放在后巷。果然,Shadow剛接過食盒,就被辣得咳嗽不止,卻舍不得放下筷子。
“別躲了,我知道是你?!彼嫜粗蓓?,“回去告訴你們主子,再派暗衛(wèi)跟著我,明天的消夜就全換成爆炒折耳根!”
屋頂傳來瓦片輕響,蕭承煜坐在檐角,聽著暗衛(wèi)匯報“廚娘發(fā)現(xiàn)我們了”,忍不住輕笑。他摸出袖中碎玉,月光下,刀工圖上的“片、絲、丁、蓉”四字,正對應(yīng)著林小廚做菜時的利落手法。
“主子,那龍傲月的身份……”暗衛(wèi)Shadow捂著被辣紅的嘴。
“查清楚食仙閣內(nèi)斗的來龍去脈?!笔挸徐贤鵁艋鹜鞯膹N房,林小廚正蹲在地上給龍傲月畫刀工圖,發(fā)間還別著朵用辣椒編的花,“另外,把庫房里的西域辣椒都搬去川香居,她最近缺香料。”
Shadow默默記下,心想攝政王真是越來越難懂了——明明派他們來保護廚娘,卻總偷偷往她那里送香料,連今晚的辣子雞,都特意讓御膳房送了三壇陳年花雕來配。
廚房里,龍傲月舉著菜刀練習“梳子花刀”,忽然戳了戳林小廚:“你和攝政王是不是有貓膩?他看你的眼神,就像我家的大黃狗看見肉骨頭?!?/p>
“胡說!”林小廚臉紅著拍開她的手,卻想起今早蕭承煜吃辣子雞時,故意把芝麻都挑出來放在她碗里——他記得她不愛吃芝麻。
灶臺上的雞湯咕嘟作響,她忽然發(fā)現(xiàn),這個總穿黑衣的攝政王,其實比誰都細心:知道她需要西域香料,就悄悄讓人送來;知道她怕黑,就在廚房裝了琉璃燈;甚至連她隨口提過的《山珍海錯圖》,都讓人抄了副本放在她床頭。
“?!?/p>
現(xiàn)代手表突然發(fā)出鬧鈴,提醒她該給蕭承煜準備消夜了。林小廚慌忙收起畫紙,卻沒注意到,蕭承煜留在桌上的《食仙閣秘錄》里,夾著張字條:
“明日教你做‘燈影牛肉’,需用牛后腿肉,切薄如紙,可透光。——煜”
字跡工整得像刻出來的,末尾那個“煜”字,卻比平時小了一圈,像在偷偷撒嬌。
窗外,三皇子蕭承寧正蹲在墻根,用樹枝在地上畫著“川香居盈利計劃”,旁邊歪歪扭扭寫著:“賣辣子雞賺的錢,要給小廚娘買十車辣椒!”而白疏狂則躲在樹后,用銀針在龍傲月的辣椒包上戳了個洞,偷偷收集辣椒粉——他打算用來制作“醒神散”,號稱“比人參還提神”。
夜色漸深,川香居的燈籠在風中搖晃,映得滿街都是暖紅色。林小廚抱著食盒往攝政王府走,忽然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,一回頭,只見蕭承煜穿著常服,正慢慢向她走來,腰間玉佩在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。
“不是說公務(wù)繁忙嗎?”她故意板起臉。
蕭承煜別過臉:“本王……路過。”他看著她發(fā)間的辣椒花,忽然伸手替她摘下,指尖劃過她的耳垂,“明日川香居人多,別戴這種危險的裝飾?!?/p>
話雖嚴肅,聲音卻軟得像棉花糖。林小廚看著他迅速收回的手,突然發(fā)現(xiàn),這個總被傳“冷血無情”的攝政王,其實比誰都懂得溫柔——他的溫柔,藏在每道為她準備的食材里,藏在每個默默守護的夜晚中。
而她不知道的是,此刻蕭承煜的袖中,正躺著從她圍裙上撿到的碎布,上面用現(xiàn)代簡筆畫畫著兩個小人,一個拿著菜刀,一個抱著食盒,旁邊寫著:“和攝政王一起開天下第一的飯館!”
夜風拂過,帶著辣子雞的余香。兩個身影在青石板路上越走越近,誰也沒發(fā)現(xiàn),街角陰影里,個戴著斗笠的灰衣人正盯著他們,腰間玉佩刻著“食仙閣”三字,卻缺了一角——正是當年陷害龍傲月父親的內(nèi)門長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