醫(yī)院走廊的燈光慘白得刺眼。風逸第三次看表時,秒針才懶洋洋地挪動了五格。ICU那扇厚重的門已經關閉了四小時二十七分鐘。
唐心蜷縮在塑料椅上,雙臂環(huán)抱著膝蓋,白色連衣裙上還沾著沙灘上的沙粒。她盯著地磚上的一道裂縫,目光呆滯。十八歲生日蛋糕上的蠟燭大概還沒燒完,她的成人禮就已經碎成了千萬片。
"喝點水。"風逸擰開一瓶礦泉水遞過去。
唐心搖搖頭,干裂的嘴唇顫抖著:"如果...如果我再早點發(fā)現墨夷姐不舒服..."
"不是你的錯。"風逸蹲下來,與妹妹平視,"醫(yī)生說了,這是長期的心臟問題。"他的聲音哽了一下,想起自己竟從未察覺。
唐心突然抓住他的手腕,指甲幾乎掐進肉里:"哥,墨夷姐會好的,對吧?就像...就像我去年發(fā)燒到40度,不是也好了嗎?"
風逸看著妹妹通紅的眼睛,那里面的乞求像刀子一樣扎進他心里。他張開嘴,卻發(fā)不出聲音。該怎么告訴這個昨天還在為生日驚喜雀躍的女孩,他們可能永遠失去墨夷?
ICU的門突然開了。
風逸和唐心同時彈起來,像兩個被線拽起的木偶。走出來的醫(yī)生摘下口罩,露出疲憊但平靜的臉:"暫時穩(wěn)定了。"
唐心腿一軟,差點跪在地上,被風逸一把扶住。
"不過情況還很危險,"醫(yī)生繼續(xù)道,"三尖瓣閉鎖導致的心力衰竭不是一次搶救就能解決的。她需要絕對靜養(yǎng),然后盡快安排手術。"
"我們能見她嗎?"風逸問,感覺唐心的手在他掌心里劇烈顫抖。
"再等一個小時,她剛剛才穩(wěn)定。只能一個人進去,五分鐘。"
唐心立刻抬頭,眼淚汪汪地看著風逸。風逸揉了揉她的頭發(fā):"你去。"
一小時后,穿著消毒服的唐心站在ICU門口,不停地深呼吸。透過門上的小窗,她能看到墨夷躺在最里面的病床上,各種儀器管線纏繞在她身上,心電監(jiān)護儀的綠光在昏暗的病房里格外刺眼。
"記住,只有五分鐘。"護士提醒道,"不要碰她的輸液管,不要讓她情緒激動。"
唐心點點頭,手心全是汗。推門前,她突然回頭看了眼風逸。哥哥站在走廊燈光下,眼下掛著濃重的陰影,對她勉強笑了笑,做了個加油的手勢。
ICU里的消毒水味濃得讓人窒息。唐心踮著腳走到墨夷床前,生怕腳步聲會驚擾到什么。走近了,她才看清墨夷的臉色有多可怕——蒼白中泛著青灰,嘴唇幾乎沒有血色,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證明她還活著。
"墨...墨夷姐?"唐心的聲音細如蚊吶。
床上的人沒有反應。唐心咬著嘴唇,輕輕碰了碰床欄。金屬的冰涼觸感讓她想起沙灘上墨夷的手指。一滴眼淚不受控制地砸在白色床單上,暈開一個小圓點。
就在這時,墨夷的眼睫輕輕顫了顫。
"墨夷姐!"唐心差點喊出來,又趕緊捂住嘴。
墨夷的眼睛慢慢睜開,目光渙散了片刻,才艱難地聚焦到唐心臉上。她試圖微笑,但干裂的嘴唇讓這個動作變得很吃力。
"煙...花..."墨夷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,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。
唐心的眼淚決堤而出:"好看...特別好看...墨夷姐,謝謝你..."她胡亂抹著臉,卻越抹越濕,"對不起,我該早點發(fā)現你不舒服的..."
墨夷微微搖頭,這個動作似乎耗盡了她的力氣。她閉上眼睛緩了一會兒,才又睜開:"...抽屜..."
"什么?"唐心俯下身,耳朵幾乎貼到墨夷嘴邊。
"...我房間...抽屜..."墨夷斷斷續(xù)續(xù)地說,"手鏈...給你的...還有卡...旅行用..."
唐心愣住了。她想起自己曾說過"墨夷姐,我想要一條和你一樣的銀手鏈,好不好"。
"我不要什么禮物!"唐心突然激動起來,聲音驚動了門口的護士,"我只要你快點好起來!我們說好要一起去旅行的,你答應過的!"
墨夷的眼里泛起淚光。她極輕地動了動手指,像是想握住唐心的手,但終究沒能抬起。
護士走過來提醒時間到了。唐心搖頭不肯走,直到墨夷用口型無聲地說"聽話"。
"我明天還能來看你嗎?"唐心抽泣著問。
墨夷幾不可見地點點頭,眼神溫柔得像從前無數次哄她睡覺時一樣。
走出ICU時,唐心幾乎崩潰。風逸接住她癱軟的身體,任由她的淚水浸濕自己的襯衫前襟。
"她說...她給我準備了禮物..."唐心在抽噎中艱難地說,"在她房間的抽屜里...一條手鏈和...和旅行的錢..."
風逸撫摸著妹妹的后背,眉頭卻皺了起來。墨夷什么時候準備的這些?為什么他完全不知道?還有那張銀行卡,墨夷哪來那么多錢?難道她之前不停加班接稿...
"哥,我們什么時候能帶墨夷姐回家?"唐心仰起淚痕斑駁的臉問。
風逸沉默了一會兒。醫(yī)生的話回響在耳邊:需要盡快做手術,否則最多半年...他不知道該如何向唐心解釋,墨夷可能永遠都需要頻繁出入醫(yī)院,甚至...
"很快。"最終他只能這樣回答,感覺自己的謊言像玻璃一樣脆弱。
夜深了,醫(yī)院走廊漸漸安靜下來。唐心終于在疲憊中睡去,頭枕在風逸腿上。風逸輕輕梳理著妹妹的頭發(fā),想起她嬰兒時期也是這樣,哭累了就睡在他懷里。
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。風逸小心地掏出來,是公司主管的短信:"風逸,那個網絡安全漏洞的修補方案客戶明天就要,你能處理嗎?"
風逸盯著屏幕,突然覺得無比荒謬。就在幾個小時前,他還覺得那個漏洞是天大的事?,F在?現在他只想對著全世界大喊:去他媽的漏洞!我妹妹可能要死了!
但他沒有。他只是回復:"抱歉,家庭緊急情況,請找其他人接手。"
放下手機,風逸望向ICU的方向。透過玻璃,他能看到值班護士在記錄墨夷的體征。那些數字和曲線意味著什么?墨夷真的會好起來嗎?她隱瞞了多久的心臟?。窟€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事?
一個可怕的念頭突然擊中他:墨夷的房間里會不會有其他秘密?那些她從未提起的病歷,那些獨自承受的痛苦...
風逸低頭看了看熟睡的唐心。明天,他想,明天他會回家一趟,拿些必需品。順便,也許該看看墨夷說的那個抽屜里,除了禮物還有什么。
窗外,黎明的第一縷光線悄悄爬上來。風逸突然想起今天——不,已經是昨天了——本是唐心的十八歲生日。本該充滿歡笑和蛋糕的日子,現在卻被淚水浸泡得腫脹變形。
病床上的墨夷在藥物作用下再次陷入睡眠。夢中,她看見唐心戴著那條銀手鏈,站在異國的陽光下對她微笑。而她,只能隔著厚厚的玻璃,看著妹妹飛向自己永遠無法到達的遠方。
一滴淚水從墨夷緊閉的眼角滑落,消失在雪白的枕套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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