醫(yī)院的空調發(fā)出低沉的嗡鳴，風逸站在醫(yī)生辦公室門口，白大褂上的金屬聽診器反著冷光。"病人情況暫時穩(wěn)定，但三尖瓣閉鎖導致的心功能不全需要長期治療。"醫(yī)生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，"最好準備至少兩周的住院用品。"

風逸機械地點頭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機邊緣。

重癥監(jiān)護室外，唐心趴在觀察窗上，鼻尖幾乎貼到冰涼的玻璃。墨夷躺在里面，身上插滿各種管子，監(jiān)護儀器發(fā)出規(guī)律的"滴滴"聲。唐心的目光一遍遍描摹著姐姐蒼白的輪廓，仿佛這樣就能把她從死神手里搶回來。

"心心，我去給墨夷拿些換洗衣物和生活用品。"風逸輕輕拍了拍妹妹的肩膀，"你在這里陪著墨夷，有任何情況立刻給我打電話，好嗎？"

唐心點點頭，眼睛卻舍不得從墨夷身上移開。"哥...你快點回來。"

風逸喉嚨發(fā)緊，他揉了揉唐心的頭發(fā)，"我很快回來。"轉身時，他悄悄抹去眼角的濕潤。

走出醫(yī)院，盛夏的陽光刺得風逸眼睛發(fā)痛。他坐進車里，雙手緊握方向盤，指節(jié)泛白。墨夷突然倒下的畫面不斷在腦海中閃回——如果他當時在場，是不是能更快采取急救措施？如果他早點發(fā)現(xiàn)墨夷的身體狀況...

車子駛入小區(qū)時，風逸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已經淚流滿面。他狠狠擦去眼淚，深吸一口氣才下車。墨夷和唐心都需要他堅強，現(xiàn)在不是崩潰的時候。

墨夷的房間一如既往地整潔，淡藍色的床單平整得沒有一絲褶皺，書桌上的物品排列得井井有條。風逸站在門口，突然感到一陣窒息——這個房間太像墨夷本人了，永遠把最好的一面留給別人，所有的痛苦和混亂都藏在看不見的地方。

他機械地打開衣柜，取出墨夷常穿的睡衣和外套。在抽屜里找內衣時，他的手指碰到了什么硬物。風逸皺眉，挪開疊好的衣物，發(fā)現(xiàn)下面藏著一個牛皮紙袋。

紙袋上沒有任何標記，但風逸的心跳突然加速。他小心翼翼地打開它，倒出里面的東西——一疊醫(yī)療報告和心電圖結果。最上面那張的診斷欄赫然寫著："三尖瓣閉鎖，建議立即住院治療"。日期是五年前，那是父母離世的那一年。

"五年..."風逸的手開始發(fā)抖。他一張張翻看那些報告，墨夷的心臟問題從初期逐漸惡化的過程清晰可見。最后一張是一個月前的復查結果："三尖瓣閉鎖隨時可能發(fā)生心源性猝死，必須立即治療。"

醫(yī)囑單上龍飛鳳舞地寫著"患者拒絕住院"幾個字，旁邊是墨夷的簽名。

風逸雙腿發(fā)軟，跌坐在墨夷的床上。五年來，墨夷一直在他和唐心面前表現(xiàn)得健康活潑，原來都是偽裝。而他竟然一點都沒察覺。那些墨夷推說"只是小感冒"的蒼白臉色，那些她推脫"不餓"的晚餐，那些她"想早點休息"的夜晚...全是她默默承受痛苦的證明。

床頭柜的抽屜半開著，露出一個信封的一角。風逸顫抖著拉開抽屜，信封上寫著"如有不測，請轉交風逸和唐心"。

風逸的呼吸停滯了一瞬。他輕輕取出信封，里面是兩頁手寫信。墨夷清秀的字跡躍入眼簾：

「風逸哥、心心：

如果你們看到這封信，說明我已經不在了。請不要難過，我的心臟問題是天生的，醫(yī)生早就說過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...」

風逸的視線模糊了，淚水砸在信紙上。他抹了把臉，強迫自己繼續(xù)讀下去。

「風逸哥，謝謝你從小就像親哥哥一樣照顧我。我是一個孤兒，是你給了我一個家。自從養(yǎng)父母走了以后，都是你撐起了這個家...」

風逸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，卻感覺不到疼痛。

「心心，我的小公主。寫這封信時你還有三個月就滿18歲了，我每天都在祈禱能親眼看到你成年的那一天。如果我等不到那天，請不要責怪自己。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，都是我生命中最快樂的時光...」

信紙上有幾處字跡模糊，像是被淚水打濕過。風逸能想象墨夷寫這封信時強忍哭泣的樣子。

「我在首飾盒里給你準備了生日禮物，是你一直想要的銀手鏈，上面刻了“自由飛翔”，希望你可以做真正的自己。本來想在你生日那天親手給你戴上...如果我不在了，就讓風逸哥替我完成這個心愿吧。首飾盒下面有張銀行卡，密碼是你的生日。這是我這些年攢的錢，本來想作為你高中畢業(yè)旅行的基金...」

風逸放下信紙，在床頭柜上找到了那個小巧的首飾盒。打開后，一條精致的銀手鏈靜靜躺在藍色絲絨上，鏈墜是一個小小的翅膀，背面刻著自由飛翔四個字。風逸用拇指摩挲著那四個字，喉嚨像被什么堵住了。

他拿起首飾盒，下面果然有一張銀行卡和一張小便簽，上面寫著："給心心的畢業(yè)旅行基金，去她一直想去的挪威看極光吧?！?

風逸再也控制不住，跪倒在地，額頭抵著墨夷的床沿，無聲地痛哭起來。他的肩膀劇烈抖動，卻發(fā)不出一點聲音，所有的悲痛都哽在胸口，像一塊燒紅的烙鐵。

"你這個傻子..."他對著空蕩蕩的房間嘶啞地說，"為什么不告訴我們...為什么不治療..."

遺書的最后一段在他腦海中回蕩：

「請不要為我的離開而悲傷。我的時間或許短暫，但被你們愛著的每一秒都值得。心心，要連我的份一起，活得精彩啊......」

「最后，發(fā)現(xiàn)這個的人要每天開心哦！——墨夷」

風逸不知道自己在冰冷的地板上跪了多久。當他終于能站起來時，窗外已是夕陽西下。他小心翼翼地將遺書、醫(yī)療報告、銀手鏈和銀行卡都收好，放進自己的口袋。然后他拿起為墨夷收拾的衣物，最后環(huán)顧了一圈這個充滿墨夷氣息的房間。

"你會好起來的。"他輕聲說，不知道是在對誰說，"你必須好起來，親自給心心戴上那條手鏈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