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天將墜凡
云無涯跪在凌霄殿前,背后的三十六道天雷鞭痕還在滲血,金甲破碎,束發(fā)的銀冠裂了一道細(xì)紋。他低著頭,卻仍能感覺到玉帝冰冷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。
"戰(zhàn)將云無涯,私縱妖狐,該當(dāng)何罪?"玉帝的聲音從九重高臺上傳來,震得云海翻涌。
云無涯握緊拳頭,指甲深深掐進(jìn)掌心。他抬頭看向殿外——那只被他偷偷放走的小狐貍正蜷縮在云層邊緣,后腿上還纏著他包扎的絹布,瑟瑟發(fā)抖。
"回稟陛下,"云無涯嗓音沙啞,"那妖狐幼崽尚未開智,不曾害人,若因母狐作惡便株連其子,未免……"
"放肆!"托塔天王怒喝一聲,打斷他的話,"妖就是妖!今日不除,來日必成禍患!"
殿內(nèi)眾仙噤若寒蟬,無人敢言。云無涯余光瞥見西王母輕輕搖頭,珠簾后的面容模糊不清。
"無涯,"西王母開口,聲音不似玉帝威嚴(yán),卻帶著幾分嘆息,"你師父玄陽真君當(dāng)年也是這般心軟,才落得……"
話到此處戛然而止。云無涯心頭猛地一痛——三百年了,師父被鎮(zhèn)壓在昆侖山下,無人敢提。
玉帝一揮袖:"云無涯觸犯天規(guī),即日貶入凡間,輪回百世,歷劫贖罪!"
輪回臺上,罡風(fēng)如刀。
云無涯被褪去戰(zhàn)甲,只余一身素白單衣。天兵押著他走向輪回漩渦,那漆黑的深淵仿佛要吞噬一切。
"等等!"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。
太白金星匆匆趕來,白胡子被風(fēng)吹得亂飛。他假裝整理云無涯的衣襟,趁機(jī)將一粒金丹塞進(jìn)他手中:"含著它,可保記憶不滅。"
云無涯一怔,低聲道:"為何幫我?"
太白金星嘆氣:"你師父……當(dāng)年對我有恩。"說完,又壓低聲音,"記住,入凡間后切勿使用仙力,否則必遭天罰。"
云無涯握緊金丹,點頭。轉(zhuǎn)身的剎那,他聽見太白金星嘀咕:"這倔脾氣,跟玄陽真人簡直一個模子……"
墜落。
無邊的黑暗裹挾著他,耳邊是呼嘯的風(fēng)聲。云無涯含住金丹,只覺得渾身骨骼寸寸碎裂,又重組,再碎裂……
不知過了多久,他猛地睜開眼睛。
眼前是一間簡陋的茅屋,窗外傳來雞鳴犬吠。他低頭——自己變成了一個嬰孩,正被一個面容憔悴的婦人抱在懷里。
"這孩子怎么不哭?"接生婆拍著他的背,有些著急。
婦人虛弱地笑了笑:"瞧他的眼睛,多亮啊,像星星似的……就叫云陌吧。"
云無涯——不,現(xiàn)在他是云陌了——想說話,卻只能發(fā)出嬰兒的啼哭。
二十年光陰,彈指一瞬。
云陌長大了,成了村里最好的獵戶。他身形挺拔,眉目如畫,哪怕穿著粗布麻衣,也掩不住一身與眾不同的氣質(zhì)。村里姑娘們常偷偷看他,但他總是獨來獨往。
"云小子,今天獵到什么了?"村口的王老漢笑呵呵地問。
云陌卸下肩上的狍子:"分您半只,剩下的我拿去鎮(zhèn)上換米。"
"哎喲,這怎么好意思……"王老漢嘴上推辭,眼睛卻亮了。
云陌笑笑,利落地分好獵物。他知道王老漢的兒子早逝,家里就剩他一個。這些年來,他打到的獵物總會分給村里的孤寡老人。
夜里,云陌躺在木屋的床上,望著窗外的月亮。
天上的星辰排列依舊,那是他曾經(jīng)巡視的疆域。如今,他只是一個凡人。
"師父……"他輕聲呢喃,想起被鎮(zhèn)壓在昆侖山下的玄陽真君。
突然,胸口一陣灼熱——是那顆金丹在發(fā)燙。云陌皺眉,這是警示?還是……
還沒等他想明白,遠(yuǎn)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鐘聲。
"著火了!快救人啊!"
云陌猛地跳起來,抓起木桶就往外沖。跑到門口時,他猶豫了一瞬——若用仙力,救人輕而易舉,但……
"管不了那么多了!"他一咬牙,指尖凝聚一點微光。
第二天清晨,火勢早已撲滅。
云陌精疲力盡地回到家,卻發(fā)現(xiàn)院子里站著一個白胡子老頭,正笑瞇瞇地看著他。
"私自使用仙力,可是要遭天譴的。"老頭說。
云陌渾身緊繃:"你是誰?"
"小老兒嘛,"老頭捋著胡子,"就是個路過的土地公。"
云陌松了口氣,卻又聽土地公道:"不過,雷劫使已經(jīng)注意到你了。"
"什么?!"
土地公嘆氣:"你好自為之吧。"說完,化作一縷青煙消失了。
云陌站在晨光中,攥緊了拳頭。他知道,平靜的日子,恐怕不多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