建筑系圖書館的冷氣開得太足。許晚搓了搓起雞皮疙瘩的手臂，面前攤開的《光影結(jié)構(gòu)學》已經(jīng)半小時沒翻頁了。斜對角座位上，周予森正和李教授的助教低聲討論問卷數(shù)據(jù)，那女孩時不時撩頭發(fā)笑，鋼筆在紙上勾畫的沙沙聲格外刺耳。

"吃醋了？"陸明川突然出現(xiàn)，冰美式杯壁貼上她后頸。他今天反常地沒穿西裝，oversize衛(wèi)衣配破洞牛仔褲，像個普通大學生。

許晚拍開他的手："資料查完了？"

"比某人快。"陸明川意有所指地瞟向周予森，"對了，阿秀說今晚女生宿舍有流星雨觀測活動。"他變魔術(shù)般摸出兩張通行證，"我搞到教職工家屬證..."

他的話戛然而止。周予森不知何時站在桌前，手里拿著剛買的罐裝熱奶茶——和許晚小時候在鄉(xiāng)下小賣部最愛喝的同款。三人陷入詭異的沉默，直到助教小姐走過來挽住周予森手臂："數(shù)據(jù)有問題，能來一下嗎？"

許晚的指甲在書上掐出月牙痕。陸明川突然俯身在她耳邊說："看好了。"然后提高音量："許晚，晚上七點宿舍樓下見，記得穿我送的那條裙子。"

周予森推眼鏡的手頓了頓。許晚眼睜睜看著他被助教拉走，白襯衫后擺皺得像揉過的情書。

傍晚的女生宿舍區(qū)熱鬧非凡。許晚最終還是穿了陸明川送的裙子——墨綠色絲絨，襯得她鎖骨像彎新月。阿秀在門口蹦跳著揮手，脖子上貼著卡通創(chuàng)可貼。

"姐！望遠鏡在頂樓！"女孩拽著她往里跑，突然壓低聲音，"周哥在梧桐樹那邊..."

許晚假裝沒聽見。頂樓天臺布置成簡易觀測站，女生們嘰嘰喳喳圍著光譜儀。當她調(diào)試設(shè)備時，一個紙飛機突然落在腳邊——展開是周予森的問卷草稿，背面寫著：【奶茶好喝嗎？】

遠處梧桐樹下確實有個熟悉的身影。周予森笨拙地舉著小型望遠鏡，腳邊放著保溫袋。許晚摸出手機，三小時前發(fā)的朋友圈【懷念鄉(xiāng)下奶茶】此刻顯得格外諷刺。

"不去拿？"陸明川不知何時出現(xiàn)在身后，手里拿著另一架望遠鏡，"最新款，帶激光指示..."他突然噤聲，鏡筒對準樓下，"有意思。"

鏡頭里，周予森正從保溫袋取出奶茶罐，小心地倒進精致玻璃杯。他身邊的助教笑著遞來溫度計，兩人頭碰頭檢查刻度——根本不是什么曖昧約會，而是在復(fù)刻某種飲品的最佳飲用溫度。

第一顆流星劃過時，許晚的望遠鏡突然被阿秀撞歪。女孩驚慌地指著樓下："周哥走了！"梧桐樹下只剩孤零零的保溫袋，而宿舍區(qū)側(cè)門有個白襯衫身影正消失在夜色中。

"追??！"阿秀急得跺腳，"他等了三小時！"

許晚的指尖觸到口袋里皺巴巴的問卷紙。陸明川突然塞給她激光筆："十點鐘方向，梧桐樹第三根枝椏。"

綠色激光刺破夜空，精準照亮樹杈上掛著的東西——玻璃杯里的奶茶還冒著熱氣，杯底沉著張折疊成星星的紙條。許晚的心臟突然跳得厲害，耳邊響起陸明川的輕笑："我賭五百塊，上面寫著'問卷第50題我選C'。"

阿秀已經(jīng)舉著手機開拍："姐！彈幕都在催你下去！"

許晚轉(zhuǎn)身就跑，墨綠裙擺掃翻了三腳架。當她沖到大樹下時，杯壁還是溫的。紙條上的字跡被水汽暈開些許：【所有選項都錯了。正確答案是：站在原地，等她回頭看我】。

夜風拂過樹梢，一片梧桐葉飄進杯中。許晚抬頭望向天臺，陸明川正舉著望遠鏡對她比大拇指，而阿秀的直播鏡頭反著光。更遠處，圖書館頂樓有個模糊的白點——可能是燈光，也可能是誰的白襯衫。

流星雨達到頂峰時，許晚拍了張奶茶杯的照片發(fā)朋友圈：【溫度剛好】。配圖角落故意拍進了半片梧桐葉，和那個總是出現(xiàn)在她照片邊緣的、模糊的白襯衫身影。

五分鐘后臺風襲來，觀測活動被迫中止。許晚護著紙條往回跑，在宿舍樓拐角撞見渾身濕透的周予森。他懷里抱著個防水袋，里面是那本《建筑心理學》——扉頁題詞被雨水暈開，但"給永遠的少年"幾個字依然清晰。

"問卷..."周予森的聲音混在雨聲里，"其實是研究如何正確表達關(guān)心。"

許晚突然想起他電腦里那些詳細記錄。不是病歷檔案，而是笨拙少年試圖理解心上人世界的航海圖。雨滴順著他的睫毛落在書上，像給舊字跡添上新的注解。

"傻子。"她拽著他躲進屋檐，"你直接問我不就好了？"

周予森的手懸在半空，最終輕輕拂去她發(fā)間的水珠："怕你嫌我煩。"這句話輕得像嘆息，卻重重砸在許晚心上。

遠處傳來陸明川的喊聲："許晚！你媽電話打到我這兒了！"銀色跑車的大燈刺破雨幕，"要不要送你回去？"

許晚看著周予森腳邊漏水的帆布鞋，又看看陸明川車里準備好的干毛巾。雨更大了，像要把所有未言之語沖刷干凈。

"一起走吧。"她突然說，拉起周予森的手腕，"車后座夠大。"

雨刷器在擋風玻璃上劃出扇形軌跡。陸明川從后視鏡看著兩人中間刻意留出的空隙，突然打開音響——正是許晚最討厭的《Clair de Lune》。周予森條件反射般去關(guān)，手指卻與許晚的相碰。

"別關(guān)。"許晚輕聲說，"其實...我早就不討厭它了。"

陸明川的嘴角勾起微妙弧度。后視鏡里，周予森的手正小心翼翼地向旁邊移動，最終輕輕覆在許晚的手背上——沒有躲開。雨聲、琴聲、心跳聲，在這一刻奇妙地共鳴。

阿秀的直播截圖當晚刷屏校園論壇。畫面角落的梧桐樹下，墨綠裙擺和白襯衫被P上愛心特效，標題是：【《光與少年》現(xiàn)實番外篇】。而真正的故事，才剛剛翻開新的一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