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物系的午夜走廊像條熒光水母的腹腔。許晚攥著阿秀的手機，屏幕上是那張被瘋傳的直播截圖——放大后的背景里，實驗樓頂層窗口閃著詭異的藍光。而現(xiàn)在，同樣位置的窗戶正透出同樣的光。

"姐，別去了吧..."阿秀在電話那頭聲音發(fā)抖，"我聽說那層是X-17檔案室..."

許晚的帆布鞋踩在防滑墊上沒出聲。她本不該來，如果不是一小時前撞見陸明川溜出宿舍；如果不是他白大褂下露出印著"高危實驗"的掛牌；如果不是...那抹藍光和母親藥瓶里的液體一模一樣。

指紋鎖"滴"的一聲開了。許晚愣在原地——門禁系統(tǒng)顯示【權限通過：陸明川】，而她的學生卡還捏在手里。

檔案室比想象中小，更像間私人實驗室。操作臺上擺著幾支裝有琥珀色液體的試管，旁邊筆記本攤開在最新頁：【X-17中和劑第17次測試，受試者A（女，22歲）情緒波動減少87%...】

字跡是陸明川的。許晚的指尖剛碰到頁面，身后突然傳來熟悉的嗓音："查崗不叫我？"

周予森站在門口，白襯衫外套著實驗服，手里拿著兩杯便利店咖啡。他看起來毫不驚訝，只是平靜地遞來一杯："無糖，加三顆冰。"

"你早知道？"許晚的聲音在空蕩的實驗室產生回音。

周予森推了推眼鏡。鏡片反光遮住了眼神："上周幫他調試光譜儀時發(fā)現(xiàn)的。"他指向角落設備，"用《破土》的激光改良的。"

那臺機器確實眼熟——核心部件是校慶演出用過的棱鏡組，現(xiàn)在連接著某種輸液裝置。許晚突然明白阿秀脖子上的紅痕是怎么來的了。

"你們拿她做實驗？"

"是治療。"陸明川的聲音從里間傳來。他拎著個冷藏箱，白大褂沾著可疑污漬，"小丫頭體內的X-17殘留比你少多了。"

許晚的血液瞬間凍結。陸明川已經走到光譜儀前，熟練地抽血、分離、滴入試劑。離心機嗡嗡運轉時，他頭也不抬地說："書呆子沒告訴你？你媽給你吃的'維生素'里全是X-17衍生物。"

周予森的咖啡杯捏變了形。滾燙液體濺在他手背上，立刻泛起紅痕："我在等檢測報告..."他聲音低下去，"想百分百確定再..."

檔案室突然亮起紅燈。陸明川猛地拽過許晚塞進儲物柜："保安巡邏！"轉身把周予森也推進來，"閉嘴別動。"

儲物柜窄得像棺材。許晚被迫緊貼周予森的胸膛，他過快的心跳震著她耳膜。陸明川的外套還掛在門后，古龍水味道混著淡淡的血腥氣——等等，血腥氣？

"你受傷了？"許晚壓低聲音。

黑暗里陸明川的呼吸滯了一瞬："抽血化驗而..."話音未落，外面?zhèn)鱽肀０驳捏@呼："這試管里是啥？怎么在發(fā)光！"

藍光透過柜門縫隙。許晚看見陸明川迅速在周予森手心寫了什么，然后猛地推開柜門："我批準的實驗！"他厲聲呵斥，"要不你現(xiàn)在打電話給楊校長？"

騷亂平息后，實驗室重歸寂靜。陸明川甩給許晚一份檔案："自己看。"

泛黃的病歷上，許父的照片觸目驚心——"X-17中毒，伴發(fā)嚴重情感障礙"。而最新一頁的檢測報告顯示，許晚過去三年的血樣中存在同樣物質。

"你媽定期從校醫(yī)院取藥。"周予森輕聲說，"李教授發(fā)現(xiàn)的...所以我才去修心理學。"

許晚的視線模糊起來。她想起母親每次回家都先檢查藥瓶，想起那些被鎖起來的"維生素"，甚至想起父親發(fā)病前夜，母親那句【瘋子就該待在瘋人院】。

"為什么幫我？"她抬頭看向陸明川。

對方正在收拾試劑瓶，聞言頓了頓："M的臨終請求。"他晃了晃試管，"她說...我們這代不該重復她們的悲劇。"

周予森突然劇烈咳嗽起來。許晚這才注意到他左手腕的留置針——和輸液裝置完美匹配。陸明川翻了個白眼："別演了，抽你200cc死不了。"

月光移過窗欞，在三人之間劃出明暗界線。許晚看著操作臺上并排的試管：標著她名字的那支泛著詭異藍光，周予森的呈淡金色，而陸明川的...是渾濁的珊瑚色。

"你也有？"

"祖?zhèn)魈禺a。"陸明川扯開領口，鎖骨下方露出條形碼紋身，"第二代改良版，陸振華親制。"

周予森突然遞來張紙條——剛才陸明川在他手心寫的東西：【明晚8點，音樂廳地下室】。背面還有行小字：【帶阿秀來，最后一步需要她的血樣】。

"沒時間了。"陸明川抓起冷藏箱，"你媽申請了轉院手續(xù)，下周就把你爸送瑞士。"

許晚的耳鳴又開始了。她想起父親病房窗臺上的野花，想起每年圣誕的匿名賀卡，甚至想起周予森總在清明獨自去掃墓。所有碎片突然拼成清晰的圖景——那個被所有人說"瘋了"的男人，或許是最清醒的。

"音樂廳見。"她轉身走向門口，又停住，"對了..."舉起手機，屏幕上正是直播截圖的放大版，"這藍光是什么？"

陸明川和周予森交換眼神。最終是周予森回答："《破土》的備用激光...我們想試試能不能逆向清除X-17。"

走廊的聲控燈次第熄滅。許晚在黑暗中握緊拳頭，指甲陷進掌心的舊傷。那里曾留下過村支書兒子的煙頭疤，如今又添上新的月牙痕。疼痛如此真實，提醒她這一切不是噩夢。

宿舍樓下，阿秀裹著外套在長椅上打盹?？匆娫S晚，她立刻蹦起來："姐！陸哥哥說..."突然壓低聲音，"明天要帶我們去探險？"

路燈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。許晚摸出那支標著自己名字的試管，藍光在夜色中像小小的螢火。阿秀好奇地想碰，被她輕輕躲開："這是大人的事。"

"才不是！"阿秀突然掀起劉海，露出個新鮮針眼，"陸哥哥說我最勇敢了，能幫姐姐打敗大壞蛋！"

夜風吹落一片銀杏葉，正好蓋住試管微光。許晚想起儲物柜里周予森的心跳，想起陸明川鎖骨下的條形碼，想起母親鎖起來的藥瓶。明天之后，或許所有的秘密都將破土而出。

而此刻，她只想好好保存這點微光，像保存漫長黑夜里唯一的火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