書房里，弘歷陰沉著臉將一卷賬冊摔在桌上。高晞月眼尖地看見賬冊首頁“富察氏”三個字，旁邊用朱砂標(biāo)著“香料進(jìn)項異?！?。青櫻跪在地上，發(fā)間簪著的紅寶石步搖正是她昨日“不小心”遺落在弘歷書案旁的。

弘歷“你屋里的螺子黛......”

弘歷捏著一支斷成兩半的眉筆，筆桿里掉出幾星灰白色粉末。

弘歷“為何會有藏紅花？”

青櫻猛地抬頭，目光掃過富察瑯?gòu)盟查g繃緊的嘴角。高晞月注意到嫡福晉指尖的沉香木佛珠正在滲色——那是她今早讓人在佛珠孔里灌的朱砂，此刻該是順著紋路在富察瑯?gòu)谜菩挠〕觥把洹绷恕?/p>

如懿“王爺明鑒?！?/p>

青櫻忽然叩首，額角撞在金磚上發(fā)出悶響。

如懿“這螺子黛是前日嫡福晉屋里的侍女送來的......”

她扯開發(fā)間步搖，露出藏在簪頭的半片香料紙。

如懿“還有這紅寶石，妾身昨日在嫡福晉妝奩里見過一模一樣的！”

富察瑯?gòu)玫募喗硗蝗换?，露出臉上三道血痕——正是她昨夜在“幻夢”中自己抓的。弘歷望著她鬢角新添的白發(fā)，眼底閃過一絲嫌惡。

弘歷“來人。”

弘歷拂袖時碰翻了桌上的茶盞，琥珀色的茶水在賬冊上暈開，竟顯出“麝香”二字的水痕。

弘歷“徹查福晉屋內(nèi)所有香料。”

他轉(zhuǎn)身時，袖口露出半幅繡著并蒂蓮的帕角——那是高晞月昨夜讓茉心塞進(jìn)他枕下的，繡線里混著青櫻的發(fā)絲。

申時三刻，太醫(yī)院傳來急報：富察瑯?gòu)盟宄料隳痉鹬闄z測出曼陀羅花粉，其屋內(nèi)熏籠灰中驗出大量歡宜香殘屑。高晞月站在廊下，看茉心將染了朱砂的“胎衣”埋進(jìn)假山石下——那不過是用羊血泡過的棉帛，卻足夠讓弘歷深信她今早“小產(chǎn)”是被嫡福晉所害。

茉心“格格。”

茉心捧著染血的絹帕，指尖沾著一點“血跡”——其實是用藏紅花調(diào)的顏料

鎏金鏡中，高晞月卸去面上的“孕斑”，露出素白肌膚。她拿起半支斷成兩截的螺子黛，正是昨夜故意留在青櫻窗臺上的。鏡中女子忽然輕笑，斷筆在妝紙上劃出歪扭的“殺”字，墨跡未干便被她揉成紙團(tuán)，扔進(jìn)了炭盆。

戌時，貝勒府傳出噩耗：嫡福晉因“謀害皇嗣”被禁足，側(cè)福晉青櫻因“私藏禁藥”被罰抄《女戒》百遍。高晞月對著銅鏡戴上母親遺留的珍珠耳墜，耳墜下綴著的小鏡晃出細(xì)碎光影，映得她眼底的寒意愈發(fā)森然——富察瑯?gòu)靡詾橛弥T英的胎做局能穩(wěn)坐后位，卻不知從她默許素心在“暖宮香”里摻麝香時，就已經(jīng)掉進(jìn)了三重圈套。

更夫敲過二更，她推開窗，任由雪粒子撲在臉上。遠(yuǎn)處富察瑯?gòu)玫脑郝鋫鱽韷阂值目蘼?，混著青櫻斷斷續(xù)續(xù)的誦經(jīng)聲。高晞月摸著腕間新?lián)Q的檀香手串，每顆珠子里都藏著極小的鏡片——這是她讓人從西洋鏡上拆的，碎鏡片混著曼陀羅粉，只需點燃就能讓人產(chǎn)生幻覺。

高晞月“茉心?！?/p>

她將最后一爐“暖宮香”撒進(jìn)雪地，香灰里露出半片干枯的百日紅花瓣。

高晞月“明日去請?zhí)t(yī)診脈，就說......小產(chǎn)后傷了根本，恐怕再難有孕?！?/p>

鏡中倒影隨著燭火明滅，她忽然看見自己眉心多了點朱砂，像極了母親咽氣時額間的血痣。

雪越下越大，將假山石下的“胎衣”漸漸掩埋。高晞月吹滅燭火，黑暗中唯有腕間手串的碎鏡片閃著幽光，如同無數(shù)雙窺伺的眼睛。她知道，富察瑯?gòu)么丝潭ㄔ阽R前看見“諸英索命”的幻象，而青櫻抄寫的《女戒》紙頁間，早已被她夾了能讓人滑胎的藥粉——即便這丫頭沒身孕，也足夠讓弘歷疑心她“詛咒皇嗣”。

這一局，她用三面鏡子布下迷局：一面讓富察瑯?gòu)每匆娮约悍N下的惡果，一面讓青櫻以為找到了同盟，另一面則讓弘歷堅信她是無辜受害者。而最關(guān)鍵的第四面鏡，此刻正藏在她新制的香粉里——那是用母親的骨灰混著曼陀羅磨成的，只等富察瑯?gòu)寐勔姷哪且蝗?，便讓她在幻覺中親手掐斷自己的活路。

窗外的梅枝被雪壓斷，發(fā)出清脆的斷裂聲。高晞月摸著心口，那里貼著母親的錦囊，“以香為刃，以鏡為謀”八個字已被體溫焐得發(fā)燙。她忽然想起第一次看見母親對鏡梳妝的場景，那時她還不懂鏡中美人眼底的狠戾，如今卻終于明白——這后宅的每一面鏡子，都是用來照清敵人破綻的利器；每一縷香，都是能殺人于無形的刀刃。

更夫的梆子聲驚起寒鴉，她對著黑暗勾起嘴角。富察瑯?gòu)茫鄼?，還有弘歷......他們都以為這是一局三個人的棋，卻不知真正的棋手，早已在鏡影香霧中布下了讓所有人都淪為棋子的殺局。

這盤棋，才下到中盤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