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月的京城，金風(fēng)送爽。方桂花站在正陽門外，望著巍峨的城墻和川流不息的人群，深吸一口氣。這是她第一次來到帝都，隨行只帶了白老頭和春桃，還有精心挑選的二十箱"金線仙芝露"與"紫氣東來"。

"東家，隆昌號的轎子到了。"春桃指著不遠處一頂藍呢轎子低聲道，"聽說他家專做宮里生意，門檻高著呢。"

方桂花整了整衣襟。這套湖藍色緞面褙子是特意為京城之行裁制的，既不失江南風(fēng)雅，又透著北地大氣。她摸了摸袖中的名帖——這是太醫(yī)院白院士的親筆引薦信，比什么金銀都好使。

"方掌柜遠道而來，有失遠迎！"隆昌號的林掌柜是個精瘦的中年人，說話帶著濃重的京腔，"白院士的信我看了，只是這'仙芝露'在京城可有市場？此地名藥云集..."

方桂花不急不躁，取出一個鎏金小瓶："林掌柜先嘗嘗這個改良版。"

瓶中是淡紫色的液體，甫一開瓶，幽遠的藥香便彌漫開來。林掌柜小心抿了一口，眼睛頓時亮了："這...這是加了冰片？"

"不止。"白老頭得意地捋著胡須，"按《御藥院方》的古法，加入了蘇合香與安息香，專治京城秋冬的燥氣。"

林掌柜拍案叫絕。他哪知道，這是方桂花提前半年就讓白老頭研制的"京城特供版"，連瓶身都特意燒制成了皇室專用的明黃色。

"首批訂五百瓶！"林掌柜當(dāng)即拍板，"若宮里用得好，冬至前再加一千！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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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當(dāng)生意談得順利，一個意外消息打亂了計劃。這日傍晚，春桃慌慌張張從外面跑回客棧："東家，不好了！有人在都察院遞了折子，說咱們'藥價虛高，盤剝百姓'！"

方桂花心頭一跳。展開春桃抄來的邸報，上面赫然寫著："查有商婦方氏，以奇技淫巧制所謂'仙芝露'，價昂十倍于常藥，實乃與民爭利..."

落款是監(jiān)察御史周正清，正是王扒皮那個在京城做官的遠親！

"東家，這可如何是好？"春桃急得直搓手，"聽說皇上已經(jīng)批了'著部議處'..."

方桂花面沉如水。在京城被言官盯上，輕則罰銀，重則封鋪。她沉思片刻，突然問道："林掌柜說宮里哪位娘娘最愛用咱們的藥？"

"聽說是淑妃娘娘，入秋后總犯咳疾..."

"備轎，去白院士府上。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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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院士的府邸在城西，樸素中透著威嚴(yán)。老院士聽完來意，捋須沉吟："周御史此奏，確有小題大做之嫌。不過..."

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方桂花一眼："若能證明此藥確有大用，又惠及百姓，則另當(dāng)別論。"

方桂花心領(lǐng)神會。次日一早，她就在隆昌號門前支起了義診攤子，免費為百姓看診施藥。更妙的是，所有用藥都是"仙芝露"的簡化版——藥效稍遜，但成本只有三成。

"這叫'普濟版'。"她向圍觀的人群解釋，"尋常小恙用這個足夠，價比尋常湯藥還便宜些。"

消息很快傳開。原本因言官彈劾而觀望的商戶，見她如此應(yīng)對，紛紛豎起大拇指。連太醫(yī)院都派了醫(yī)官來觀摩，將"普濟版"的配方收錄在即將編纂的《惠民方》中。

三日后，部議結(jié)果出來了：著令"仙芝露"明碼標(biāo)價，不得欺行霸市，但因其"確有奇效"，準(zhǔn)予繼續(xù)發(fā)賣。

危機化解，但方桂花心里清楚，這只是權(quán)宜之計。要在京城站穩(wěn)腳跟，必須找到更穩(wěn)固的靠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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轉(zhuǎn)機出現(xiàn)在重陽節(jié)這天。隆昌號的林掌柜突然登門，身后還跟著個面白無須的中年人。

"方掌柜，這位是內(nèi)務(wù)府采辦太監(jiān)曹公公。"林掌柜介紹時聲音都壓低了幾分，"曹公公看了淑妃娘娘用的'紫氣東來'，很是賞識..."

方桂花心頭狂跳。內(nèi)務(wù)府！這可是專管皇室供應(yīng)的衙門，若能攀上這層關(guān)系...

"聽聞方掌柜在黑山有藥田？"曹公公尖細(xì)的嗓音帶著居高臨下的味道，"明年春，皇上要南巡，沿途行宮需備上等藥材。"

"民婦愿效犬馬之勞。"方桂花恭敬道，"不知需要哪些藥材？"

"不急。"曹公公擺擺手，"先看看你的'道地認(rèn)證'再說。"

方桂花立刻取出黑山縣衙蓋印的文書，還有太醫(yī)院的批注。曹公公仔細(xì)查驗，突然指著其中一行小字問道："這'金線芩'，《本草》上可有記載？"

白老頭剛要解釋，方桂花卻搶先道："回公公，此藥在《證類本草》中有載，名曰'金紋芩'，只是后世少用，幾近失傳。民婦偶然在黑山發(fā)現(xiàn)，經(jīng)三年培育方得復(fù)現(xiàn)。"

曹公公將信將疑，白老頭卻恍然大悟——方桂花這是借古籍之名，為新品正名?。?/p>

"既如此..."曹公公終于露出笑容，"內(nèi)務(wù)府可訂五百斤'金線芩'，另要'紫氣東來'兩百瓶。記住，需特制黃綾包裝，瓶底燒'內(nèi)府'二字。"

方桂花強壓心中狂喜。有了"御用"招牌，言官的彈劾就成了笑話，王扒皮之流更是不足為慮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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送走曹公公，白老頭急匆匆翻出隨身攜帶的《證類本草》。翻到某頁時，他突然驚呼："東家神了！真有'金紋芩'記載！"

方桂花湊近一看，只見泛黃的書頁上赫然寫著："金紋芩，出黑山，根有金線，治肺熱殊效..."

她與白老頭面面相覷。這本是隨口編的說辭，沒想到竟真有其事！更巧的是，記載的產(chǎn)地正是黑山。

"天助我也！"方桂花當(dāng)即決定，"立刻派人回黑山，把這片記載拓印下來，今后就放在店鋪最顯眼處！"

三日后，當(dāng)方桂花在內(nèi)務(wù)府簽下供貨契約時，那份《證類本草》的拓本就擺在案頭。曹公公驗看無誤，痛快地蓋上了內(nèi)務(wù)府的大印。

走出衙門時，秋陽正好。方桂花望著紫禁城金色的屋頂，心中豪情萬丈。有了"御用藥商"這塊金字招牌，"陳記"的未來將不可限量。

"東家，接下來去哪？"春桃小聲問。

"先去琉璃廠買套上好的《本草綱目》。"方桂花微笑道，"然后...該回家看看了。"

離家半月，她不禁想起黑山那片藥田，想起作坊里忙碌的女工，想起...小石頭算賬時認(rèn)真的小臉。這個由她一手打造的商業(yè)王國，根基始終在那座小小的青山鎮(zhèn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