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寒料峭的深夜,我蜷縮在繡樓的窗前,望著庭院中那株老梅樹。月光如水,灑在斑駁的梅枝上,映出一片清冷的白影。手中的信箋已經(jīng)被反復(fù)摩挲得邊角發(fā)毛,墨跡在燭火下泛著幽光,蕭宴臨走時寫下的字跡依然清晰如初:“待北疆平定,必以山河為聘,鳳冠霞帔迎卿歸。”
三年前的那個清晨,仿佛還歷歷在目。蕭宴一身玄色勁裝,腰間配著那把寒光凜冽的龍吟劍,站在將軍府門前的石階上。朝陽為他鍍上一層金邊,卻掩不住他眼中的肅殺之氣。我捧著繡好的香囊,指尖還帶著繡線的余溫,心中卻泛起陣陣酸澀。
“阿寧,此去北疆,山高路遠(yuǎn),你要好好照顧自己?!彼焓謱⑽疑⒙涞陌l(fā)絲別到耳后,指腹輕輕擦過我的臉頰,帶著一絲眷戀,“等我凱旋,我們便去江南,看那煙柳畫橋,聽那暮鼓晨鐘?!?/p>
我強(qiáng)忍著眼中的淚水,將香囊塞進(jìn)他手中:“此去兇險,你一定要平安歸來。”看著他翻身上馬,率領(lǐng)著浩浩蕩蕩的大軍漸行漸遠(yuǎn),我的心也隨著他的背影,飄向了那遙遠(yuǎn)的北疆戰(zhàn)場。
此后的日子,我每日都在等待中度過。清晨,我會登上繡樓最高處,望著東方的天際,期盼著能看到那熟悉的身影;夜晚,我會在燈下為他繡制平安符,一針一線都寄托著我的思念與牽掛。每當(dāng)有信使經(jīng)過,我都會沖出門去,期待能收到他的只言片語。
戰(zhàn)事的消息斷斷續(xù)續(xù)傳來,有勝有負(fù),我的心也跟著起起落落。直到那日,傳來蕭宴在戰(zhàn)場上重傷的消息,我的眼前一黑,險些跌倒在地。此后的日子,我茶飯不思,日夜守在佛堂,祈求佛祖保佑他平安無事。
今夜,又是一個無眠的夜晚。我望著手中的信箋,淚水再次模糊了雙眼。突然,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夜的寧靜。我心頭一顫,手中的信箋飄落在地。
“小姐!蕭將軍回來了!”丫鬟小桃氣喘吁吁地沖進(jìn)房間,臉上滿是喜色。
我?guī)缀跏酋咱勚鴽_下樓去,穿過長長的回廊,來到將軍府的正門前。月光下,蕭宴一身染血的軟甲,倚在戰(zhàn)馬旁,手中的龍吟劍還滴著水珠。他的面容蒼白如紙,嘴角卻掛著一絲微笑,看到我的那一刻,眼中閃過一絲光亮。
“阿寧,我失約了……本該風(fēng)風(fēng)光光來見你?!彼穆曇籼撊鯀s溫柔,伸手想要觸碰我,卻在半空無力地垂下。
我撲到他身邊,淚水奪眶而出:“蕭宴,你終于回來了……”我小心翼翼地扶住他,生怕稍一用力就會弄疼他身上的傷口。他的身上滿是血腥味和硝煙味,鎖骨處纏著浸透藥汁的繃帶,殷紅的血跡已經(jīng)將繃帶染透。
蕭宴被安頓在臥房后,我寸步不離地守在他身邊。郎中說他失血過多,又中了北疆的毒箭,能活著回來已是萬幸。我每日親自煎藥,一勺一勺地喂他喝下,看著他在昏迷中時而緊皺眉頭,時而呢喃囈語,我的心揪成一團(tuán)。
“北疆……王庭已破……不能……退兵……”蕭宴在昏迷中囈語,額頭上布滿冷汗。我用手帕輕輕為他擦拭,淚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。
三日后,蕭宴終于悠悠轉(zhuǎn)醒??吹轿沂卦诖策?,他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:“讓你擔(dān)心了?!?/p>
我強(qiáng)忍著淚水,嗔怪道:“以后不許再這樣冒險,你若有個三長兩短,讓我怎么辦?”
蕭宴握住我的手,輕聲說:“這次返程途中遭遇埋伏,我拼死突圍,心中只有一個念頭,就是一定要活著回來見你?!彼麖膽阎刑统瞿莻€早已殘破不堪的香囊,“你送我的香囊,我一直帶在身邊,它救了我好幾次?!?/p>
我看著那個被鮮血和泥土浸染的香囊,心中百感交集。原來這三年,他一直將我的牽掛帶在身邊,在生死關(guān)頭,這個小小的香囊竟成了他活下去的信念。
蕭宴的傷勢漸漸好轉(zhuǎn),他開始向我講述這三年來的經(jīng)歷。北疆的嚴(yán)寒、殘酷的戰(zhàn)場、無數(shù)次的生死較量,每一個故事都讓我心驚肉跳。說到動情處,他會緊緊握住我的手,仿佛要將這些年的思念都化作力量傳遞給我。
“阿寧,等我傷好,我們就成親?!笔捬缤?,眼中滿是堅定,“我要讓全天下都知道,你是我蕭宴最珍貴的人?!?/p>
半個月后,將軍府張燈結(jié)彩,處處洋溢著喜慶的氣氛。蕭宴身著金絲繡制的喜袍,腰間掛著我重新繡制的香囊,騎著高頭大馬,在眾人的簇?fù)硐聛淼轿壹议T前。他下馬走到我面前,單膝跪地,手中捧著一枚精致的玉鐲:“阿寧,愿你嫁我為妻,與我共度余生?!?/p>
我紅著臉,將手遞給他:“我愿意。”
花轎緩緩前行,紅綢飄揚(yáng),嗩吶聲震天。我坐在花轎中,心中既緊張又喜悅。這一天,我等了太久太久。
拜堂成親后,蕭宴牽著我的手走進(jìn)新房。紅燭搖曳,映得他的面容格外溫柔。他輕輕為我掀起蓋頭,眼中滿是愛意:“娘子,從今往后,你我再不分離。”
夜深人靜,蕭宴將我摟在懷中,輕聲說:“阿寧,還記得我出征前說要帶你去江南嗎?等過些日子,我們便啟程,去看那春日的桃花,夏日的荷花,秋日的明月,冬日的白雪。”
我靠在他懷里,幸福地笑了:“好,我們一起去看遍這世間美景?!?/p>
婚后的日子平淡而幸福。蕭宴卸下了戰(zhàn)甲,穿上了儒雅的長衫,每日與我吟詩作畫,對酒當(dāng)歌。有時,他也會教我舞劍,手把手地糾正我的姿勢,劍穗在風(fēng)中翻飛,劃出一道道優(yōu)美的弧線。
一日,我在整理書房時,發(fā)現(xiàn)了一個精致的木匣。打開一看,里面整整齊齊地放著我這三年來寫給他的信,雖然他從未回過,但每一封信都被他仔細(xì)地保存著。最上面放著一張泛黃的紙,上面寫著:“寧兒親啟:見字如晤,勿念。待歸,必不負(fù)卿?!?/p>
我拿著信紙,淚水再次模糊了雙眼。原來,他雖然沒有回信,但每一封信都認(rèn)真讀過,將我的思念和牽掛都深深記在心里。
蕭宴走進(jìn)書房,看到我手中的信紙,輕輕將我擁入懷中:“這些年讓你受苦了,以后,我會把失去的時光都補(bǔ)回來。”
時光荏苒,轉(zhuǎn)眼間又是一年春天。我與蕭宴攜手漫步在庭院中,看著那株老梅樹又抽出了新芽。桃花灼灼,落英繽紛,蕭宴為我摘下一朵桃花,別在我的發(fā)間:“阿寧,你比這春日的繁花還要美?!?/p>
我笑著倚在他肩頭:“有你相伴,便是最美的風(fēng)景?!?/p>
遠(yuǎn)處,傳來孩童的歡笑聲。我們相視一笑,心中滿是對未來的期待。那些曾經(jīng)的離別與傷痛,都化作了如今的幸福與甜蜜。在這煙火人間,我們終于可以執(zhí)手相伴,看盡歲月靜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