匿名信在胡沁手中微微發(fā)抖。照片上,吳三省和陳文錦站在甲板上,兩人額頭幾乎相貼,像是在分享什么秘密。陳文錦的手指自然地搭在吳三省臂彎里,那種熟稔的姿態(tài)絕不是初次合作的人會有的。
"他永遠(yuǎn)不會告訴你真相。"
血紅的字跡刺得胡沁眼睛生疼。她將照片摔在桌上,轉(zhuǎn)而整理從銀行取回的文件。這些父親珍藏的資料大多與西沙考古有關(guān),其中一份1983年的簡報引起了她的注意:
"西沙考古隊12名成員失蹤,僅1人生還。生還者陳某目前精神狀態(tài)不穩(wěn)定,聲稱隊友被'某種力量'帶走..."
簡報旁邊是父親的筆記:"文錦記憶被干擾,三兒下落不明。它已察覺青銅秘密。"
胡沁翻出一張西沙群島的地圖,上面用紅筆圈出了幾個位置,其中一個旁邊標(biāo)注著"海底墓?"。她咬了咬下唇,做了一個瘋狂的決定。
三天后,胡沁踏上了開往海南的列車。她只帶了簡單的行李——父親的筆記、那面青銅鏡、半枚銅錢,以及從古董店后院"借"來的幾件吳三省的工具。列車駛離長沙時,她摸了摸藏在衣領(lǐng)下的雙魚玉佩,冰涼的觸感讓她想起吳三省手指的溫度。
"這是為了真相。"她對自己說,卻無法解釋心頭那股莫名的刺痛從何而來。
海南的天氣濕熱難耐。胡沁按照父親地圖上的標(biāo)記,找到了一個名叫"永興"的小漁村。據(jù)村民說,前幾天確實有一支考古隊從這里出發(fā)去了西沙,領(lǐng)隊是個漂亮的年輕女子。
"他們什么時候回來?"胡沁問碼頭上的老漁夫。
老漁夫咧嘴一笑,露出幾顆黃牙:"陳教授說要去半個月哩。"他瞇眼打量胡沁,"姑娘你也想去?老頭子我可以載你,價錢好商量。"
胡沁猶豫了。她身上錢不多,但等待考古隊回來又太冒險——萬一吳三省和陳文錦...
"五百,包來回。"老漁夫伸出五根手指,"明天一早就走。"
胡沁最終答應(yīng)了。當(dāng)晚,她住在漁村唯一的小旅館里,窗外海浪聲拍打著她的思緒。她取出青銅鏡,借著昏黃的燈光再次檢查那個神秘符號。奇怪的是,鏡背的紋路似乎比之前更清晰了,像是被海水汽浸潤過一般。
次日黎明,胡沁登上了老漁夫那艘斑駁的漁船。船駛離港口后,老漁夫突然變了個人似的,動作利落地收起漁網(wǎng),從艙底拿出部無線電。
"目標(biāo)上鉤,正在前往二號地點。"他對著無線電說,口音突然變得標(biāo)準(zhǔn)。
胡沁心頭一緊:"你在跟誰通話?"
老漁夫轉(zhuǎn)過身,掀起袖管,露出手臂上青色的麒麟紋身——與吳三省頸后的圖案驚人地相似,只是這麒麟的眼睛被特意點成了紅色。
"胡小姐,裘先生等你多時了。"
胡沁猛地站起來,漁船卻突然加速,她一個踉蹌摔在甲板上。遠(yuǎn)處海面上,一艘白色游艇正緩緩駛來。
"你們是什么人?"胡沁厲聲問,手悄悄摸向背包里的青銅鏡。
老漁夫冷笑:"聰明點就別反抗。裘先生只想問你幾個問題,關(guān)于你父親...和吳三省。"
聽到吳三省的名字,胡沁的心跳漏了一拍。她假裝害怕地低下頭,實則迅速觀察周圍環(huán)境——漁船已經(jīng)駛?cè)肷詈?,距離最近的島嶼也有數(shù)海里。游艇上站著幾個穿黑衣的男子,其中一人金絲眼鏡在陽光下閃閃發(fā)光。
裘德考。
胡沁深吸一口氣,在漁船靠近游艇的瞬間,突然將背包砸向老漁夫面門,同時翻身跳入海中!
冰冷的海水瞬間吞沒了她。胡沁拼命下潛,感覺到子彈擦著頭頂射入水中。她游向漁船底部,借著船體掩護向遠(yuǎn)處潛去。氧氣即將耗盡時,她冒險浮出水面換氣——
一只大手猛地將她拽出水面!
胡沁掙扎著,卻被粗暴地按在游艇甲板上。裘德考蹲下身,金絲眼鏡后的藍眼睛帶著虛偽的憐憫:"胡小姐,何必如此激動?我們只是想請你幫個小忙。"
"我什么都不知道!"胡沁咬牙道。
裘德考輕笑,從口袋里掏出個物件——半枚銅錢,與吳三省給她的那半枚正好是一對。
"認(rèn)識這個嗎?吳三省很珍惜它呢,從他小時候就戴著。"裘德考用銅錢邊緣輕刮胡沁的臉頰,"可惜,他把它送給了你,而不是陳文錦。"
胡沁渾身發(fā)抖,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憤怒。
"帶她去船艙。"裘德考站起身,"等吳三省來找她。"
"他不會來的。"胡沁嘶聲道,"他在乎的只有陳文錦和你們的考古項目!"
裘德考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:"哦?那我們打個賭?"
與此同時,西沙某無名島的海底墓入口處,吳三省正與一個與他容貌極為相似的青年低聲交談。
"連環(huán),計劃有變。"吳三省聲音緊繃,"胡沁被裘德考抓了。"
解連環(huán)——吳三省的表兄,也是這次行動的關(guān)鍵搭檔——皺起眉頭:"現(xiàn)在撤退前功盡棄。'它'的人已經(jīng)進墓了。"
"我必須去救她。"吳三省開始收拾裝備。
解連環(huán)按住他的手:"三省,大局為重。胡沁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,裘德考要用她引你出來。"
吳三省的眼神變得銳利:"所以呢?"
"所以我們應(yīng)該按原計劃行事。"解連環(huán)壓低聲音,"我偽裝成你繼續(xù)在考古隊臥底,你去解決'它'的探子。等拿到青銅樹,再去救胡小姐。"
吳三省沉默片刻,突然從懷中掏出一張照片——是胡沁在銀行取文件時被偷拍的。
"她帶著那面青銅鏡。"他指著照片中胡沁背包露出的一個角落,"裘德考如果發(fā)現(xiàn)..."
解連環(huán)臉色變了:"你怎么不早說?那鏡子是鑰匙!"
兩人對視一眼,同時做了決定。
夜幕降臨,胡沁被關(guān)在游艇底艙,雙手被塑料扎帶綁在身后。裘德考的人搜走了她的背包,但幸運的是,那面青銅鏡被她藏在衣服夾層里,逃過一劫。
艙門突然打開,一個黑影悄無聲息地滑進來。胡沁剛要喊叫,一只冰涼的手捂住了她的嘴。
"別出聲。"是吳三省的聲音!
胡沁在黑暗中瞪大眼睛。吳三省的臉近在咫尺,額角有道新鮮的血痕。他迅速割開她手上的扎帶,將一個小型氧氣罐塞給她。
"跟著我,別回頭。"他低聲命令。
胡沁卻一把抓住他的衣領(lǐng):"你和陳文錦是怎么回事?裘德考為什么有你的銅錢?"
吳三省明顯沒料到她會這么問:"現(xiàn)在不是解釋的時候!"
"那就長話短說!"胡沁咬牙道。
艙外突然傳來腳步聲。吳三省一把將胡沁推到角落,自己擋在她前面。門開了,一個打手模樣的男子探頭進來,還沒看清狀況就被吳三省一記手刀放倒。
"走!"他拽起胡沁沖出艙門。
兩人沿著狹窄的走廊潛行,突然前方傳來裘德考的聲音:"...青銅鏡是關(guān)鍵,必須拿到它..."
吳三省示意胡沁停下,自己小心地探頭觀察。胡沁趁機從衣服里摸出青銅鏡,借著微光再次檢查那個符號——現(xiàn)在她看清楚了,那根本不是符號,而是一幅微縮地圖!
"這邊!"吳三省拉她拐進一條岔路,通往底艙的逃生口。
就在他們即將到達出口時,游艇突然劇烈搖晃!警報聲刺耳地響起,紅色的應(yīng)急燈將走廊照得如同血海。
"他們發(fā)現(xiàn)我們了!"胡沁喊道。
吳三省咒罵一聲,推開逃生艙門。外面是洶涌的海面和暴雨如注的夜空。他轉(zhuǎn)身將胡沁推到舷梯邊:"跳下去,往東游,有個小島!"
"你呢?"胡沁死死抓住他的手臂。
"我得回去找解連環(huán)!"吳三省掙脫她的手,"快走!"
胡沁突然明白了什么:"解連環(huán)?照片上那個人?你們...你們長得一樣!"
吳三省沒有回答,只是用力推了她一把。胡沁跌入冰冷的海水中,最后看到的畫面是吳三省轉(zhuǎn)身沖回船艙的背影,以及從他口袋里掉出的半張照片——上面是陳文錦和解連環(huán)的合影。
胡沁在驚濤駭浪中掙扎著向東游去,青銅鏡和半枚銅錢緊緊攥在手中。雨水和海浪拍打著她的臉,卻沖刷不掉心中的困惑與痛苦。
吳三省到底是誰?解連環(huán)又是誰?為什么他們長得一模一樣?
遠(yuǎn)處,游艇上突然傳來爆炸聲,火光映紅了半邊天空。胡沁的心猛地揪緊,卻強迫自己繼續(xù)向前游。就在她即將力竭時,腳底觸到了沙灘——是個小島!
胡沁筋疲力盡地爬上岸,癱倒在沙灘上?;秀敝?,她看到一個人影向她走來,那人穿著考古隊的制服,扎著馬尾辮...
"陳...文錦?"胡沁艱難地吐出這個名字,隨即陷入黑暗。
當(dāng)她再次醒來時,發(fā)現(xiàn)自己躺在一個簡陋的帳篷里。陳文錦正坐在旁邊整理裝備,見她醒了,遞來一杯熱水。
"你運氣不錯。"陳文錦的聲音冷靜而專業(yè),"我們剛好在這個島做測繪。"
胡沁掙扎著坐起來:"吳三省呢?"
陳文錦的眼神閃爍了一下:"他不在這里。"
"你們是什么關(guān)系?"胡沁直視她的眼睛,"別騙我。"
帳篷外突然傳來騷動,有人大喊:"發(fā)現(xiàn)生還者!是解研究員!"
陳文錦立刻起身,卻被胡沁抓住手腕:"解研究員...是解連環(huán)?"
陳文錦猶豫了一下,點點頭:"他和吳三省是表兄弟,這次行動..."
她的話被帳篷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。簾子被猛地掀開,一個渾身是血的男子跌了進來——是照片上那個人,解連環(huán)!他的臉與吳三省幾乎一模一樣,只是眉宇間少了些痞氣,多了幾分書卷氣。
"文錦...裘德考知道我們的計劃了..."解連環(huán)氣若游絲,"三省他...為了掩護我..."
胡沁的心跳幾乎停止:"吳三省怎么了?"
解連環(huán)這才注意到她,眼中閃過一絲驚訝:"胡小姐?你怎么..."
"吳三省怎么了!"胡沁幾乎是吼出來的。
解連環(huán)與陳文錦交換了一個眼神,緩緩道:"他...留在船上了。"
胡沁的世界在那一刻靜止了。她木然地摸向頸間的雙魚玉佩,卻摸了個空——玉佩不知何時已經(jīng)不見了。
"不可能..."她喃喃自語,"他說過會回來告訴我真相..."
陳文錦突然握住她的手:"胡小姐,有些事情比個人感情更重要。三省他...有自己的使命。"
胡沁猛地甩開她的手,踉蹌著沖出帳篷。外面陽光刺眼,考古隊員們正圍著一個傷員忙碌。她跌跌撞撞地跑向海邊,望著遠(yuǎn)處已經(jīng)沉沒大半的游艇,淚水終于決堤而出。
身后有腳步聲靠近。胡沁回頭,看到解連環(huán)拖著傷腿向她走來。陽光下,她終于看清了他與吳三省的區(qū)別——解連環(huán)的眼神更溫和,少了幾分吳三省那種銳利的鋒芒。
"他沒死。"解連環(huán)低聲道,"但我需要你配合演一場戲。"
胡沁瞪大眼睛:"什么?"
解連環(huán)從口袋里掏出一樣?xùn)|西——是她的雙魚玉佩!"三省讓我轉(zhuǎn)交給你。他說...'等我回來'。"
胡沁接過玉佩,發(fā)現(xiàn)背面多了一道細(xì)小的刻痕——是個"張"字。
"三天后,會有人送你去長沙。"解連環(huán)繼續(xù)道,"裘德考的人肯定在監(jiān)視你,所以你必須...恨我們。"
"為什么?"
"為了三省的犧牲不白費。"解連環(huán)的眼神變得堅定,"為了他能繼續(xù)潛伏在'它'組織內(nèi)部。"
胡沁的心跳加速:"他...是臥底?"
解連環(huán)沒有直接回答,而是說:"那面青銅鏡是關(guān)鍵?;亻L沙后,去你父親銀行保險箱里找一本《山海經(jīng)》,答案在那里。"
遠(yuǎn)處,陳文錦正向他們走來。解連環(huán)迅速塞給胡沁一張紙條,提高聲音道:"胡小姐,請節(jié)哀。三省他...是為科學(xué)獻身的。"
胡沁會意,突然揚手給了他一記耳光:"騙子!你們都是騙子!"
解連環(huán)配合地后退幾步,陳文錦連忙上前扶住他。兩人交換了一個胡沁看不懂的眼神,然后陳文錦冷冷地說:"送胡小姐回長沙。立刻。"
當(dāng)直升機轟鳴著升空時,胡沁透過舷窗最后看了一眼那個小島。在某一瞬間,她似乎看到一個黑影站在遠(yuǎn)處的礁石上,朝她的方向望來。
但也許,那只是她的幻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