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98年的梅雨季來得格外早，簡寧的白大褂下擺總是濕漉漉地貼著膝蓋。湘雅醫(yī)院急診科的消毒水味混著潮氣，讓她想起七年前那個雨夜——潘子軍裝上的雨水滴在醫(yī)院瓷磚上，像一串省略號。

"簡護士長！"實習護士小林慌慌張張沖進處置室，"3號床病人拒絕縫合，說要等什么'三爺'..."

簡寧皺眉放下病歷本。推開處置室門的瞬間，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。男人背對著門坐在診療床上，迷彩服浸透成暗紅色，后頸一道刀傷翻著猙獰的皮肉。

"傷口需要立即..."簡寧的鑷子"當啷"掉在托盤里。男人聞聲回頭，右頰的疤痕在熒光燈下泛著青白。

潘子瞳孔驟縮，沾血的手指下意識去摸口袋里的銅錢。七年了，簡寧眼角的細紋多了兩道，護士帽下漏出的發(fā)絲里夾了銀白，卻還是讓他喉嚨發(fā)緊。

"你..."簡寧的視線落在他腰間鼓起的槍形輪廓上，"又去盜墓了？"

潘子扯出個笑："考古隊臨時工。"話音剛落，處置室門被踹開，吳邪扶著滿臉是血的王胖子闖進來："潘子！三叔他們困在——"少年突然噤聲，盯著簡寧胸前的名牌瞪大了眼睛。

簡寧利落地戴上手套："都躺下。"她剪開潘子衣袖時，發(fā)現(xiàn)他小臂內(nèi)側(cè)紋著個小小的"寧"字，墨色很新，邊緣還泛著紅腫。

"去年紋的。"潘子聲音發(fā)悶，"想著要是哪天死在墓里..."

"閉嘴。"簡寧的縫合針狠狠刺入皮肉，潘子肌肉繃緊卻一聲不吭。吳邪在旁邊病床上小聲問王胖子："這護士姐姐怎么比尸蟞還兇？"

夜深了，簡寧在值班室整理器械，門突然被推開。潘子倚在門框上，剛縫合的傷口又滲出血絲："小寧...還好嗎？"

"托你的福，活到十二歲了。"簡寧"啪"地合上器械箱，"上周作文題目是《我的爸爸》，她寫'我爸爸是解放軍，在很遠的地方保護國家'。"

潘子的手抖得點不著煙。月光從百葉窗縫隙漏進來，把他影子切成碎片。走廊突然傳來腳步聲，吳三省拎著青銅簋出現(xiàn)在門口："潘子，長沙盤口出事了。"

簡寧看見潘子瞬間挺直的脊背——那是軍人聽到命令的本能反應。男人轉(zhuǎn)身時，她突然抓住他的皮帶扣："后天是小寧生日。"

"我一定..."潘子的承諾被吳三省冷笑打斷："后天我們要下西王母宮。"

簡寧摔上門，聽見門外吳三省陰惻惻的聲音："怎么，我們的瘋狗想當家犬了？"

生日那天，小寧在蛋糕前等到蠟燭燃盡。簡寧默默收起軍功章禮盒——那是她托戰(zhàn)友復刻的潘子戰(zhàn)功章。深夜電話鈴響起，聽筒里傳來潘子急促的喘息："寧，我被困在蛇沼...要是回不去..."

背景音里傳來巨蟒鱗片摩擦巖石的聲響，通話突然中斷。簡寧攥著聽筒，聽見自己心臟在胸腔里撞出回聲。

三個月后，當渾身潰爛的潘子被張起靈從西王母城背出來時，他神志不清地念叨著要給女兒買生日蛋糕。吳邪翻開他緊握的左手，掌心是枚被血銹蝕的銅錢，邊緣磨得發(fā)亮。